满殿的谈笑声渐渐息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萧贵妃的身上。
灯烛辉映下,萧贵妃身着一身繁花团凤纹满绣锦缎大袖衫,头戴一套点翠多宝琉璃钗,耳坠珊瑚珠,端的是华美无双。
延帝也看过去,唇角含着一抹欣赏的笑意。
萧贵妃双手举杯,目视龙座上的梁帝,道:“上元佳节,谨王远在金陵为大延祈福,不能向圣上面陈祝福,臣妾身为谨王生母,代谨王,兼携后宫诸位姐妹、皇子、公主,恭执此酒,敬祝吾皇福泽绵长、龙体康健,愿我大国昌盛,万民安乐,四海归心,愿陛下之德光照千秋,与天地同寿。”
后宫与百官齐声执酒相祝,场面一时热烈恢弘。
延帝龙颜大悦:“谨王出色,爱妃教子有方,功劳不小。待谨王圆满回京,朕定当为他设宴,接风洗尘。”
韶青在旁眼睁睁看着萧贵妃一点简单的卖乖便提醒了延帝,将原本不在场的谨王提为话题核心,而太子则更加无人问津,不由愈发气闷。
“太子哥哥,”韶青借口更衣跑出殿外,在毫不起眼的角落悄悄朝当空明月举起酒盏,“臣妹愿与哥哥共饮此杯,唯愿太子哥哥早日还朝。还有霓霓,一定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呀,万望平安归来。”
韶青仰头将满杯琼浆一饮而尽。
韶青却不知,她牵挂的太子哥哥此时并不在东宫养病,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陵。
景迟在耳房里独酌,门户紧闭,唯有孤灯一盏,外面上元的热闹仿佛与他无关。
上官戚抱臂立在门外,手中提着一只半空的酒囊,听着屋内的动静,道:“太子殿下重伤初愈,这酒虽好,还是少喝为上。”
景迟扯了扯唇角,“如此圆月,阖宫家宴,孤若不满饮此杯,如何宽慰守在宫中的亲朋故旧?上元之夜能得戚将军亲自看守,还能说上几句话,孤已心满意足。”
“谨王将太子殿下禁足在此,也是忌惮殿下,怕明日祭天大典出意外。”
“二月二……”景迟算着日子,“龙抬头,这日子不错,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能赶回京城。便在这日,让人证物证面圣吧。”
“太子殿下原本从梁家寨出来便该回京的。”
“孤,怎能留她独自一人面对谨王那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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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衣着整齐的婢女鱼贯而入,服侍嘉琬公主更衣洗漱,这些人都是谨王亲自精挑自选,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连晚晴都被拦隔在外。
盛霓被陌生婢女包围着梳妆准备,面上什么都没露,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到装饰齐整,在几个女官的陪同下到前厅去见司祭官景选。
盛霓见了景选,既未露出厌恶,也未刻意奉承,神情淡淡的,倒是正合景选意料。
按照程序,盛霓从景选处象征性地披上一件专为祭祀准备的金线翠羽衫便是了,但盛霓亲手斟了一盏茶,奉与了景选。
“谨王姐夫,今日便是祭天吉时,姐夫乃是此行的司祭官,嘉琬唯望姐夫多加照拂怜惜。若能顺利度过今日,嘉琬感激不尽,日后定铭记此恩。”
景选接过茶盏,垂目瞧着盛霓柔怯委屈的模样,不由勾起一抹得意又森然的笑,“嘉琬说哪里话,你我都是奉圣命行事。不过,你毕竟是本王的姨妹,本王也不忍叫你受苦,会很快的。”
说完,将茶盏一饮而尽,空杯交还婢女。
盛霓看了一眼那空杯,行过礼,低头往外走,转身的瞬间忍不住黠慧一笑。
出了大门,盛霓一眼便在礼部众官员中瞧见了鹤立鸡群的徐晏,四目相对,一触即走,却是彼此心下了然。
徐晏默不作声地后撤,见的确无人留意,转身便走,绕到后面,早有一个小厮在廊下候着。
徐晏上来便问:“公主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小厮提了提手里的一个布兜,“喏,全是麦子。冬日食物少,鸟儿都饿坏了,小的捕了不少,足够用了。”
时辰将近,景选这厢也不得闲,避开旁人,去抱厦见了一个女官。
“本王只问一件,今日给嘉琬穿的大衫可无误?”
女官答:“无误,浸过了石脂,又香薰三日三夜掩住了气味。”
“好,下去吧。”
今日天阴,如有天助,到时即便不下雨,叫齐纲命人让藏在塔中的弓箭手射响箭上天,便可伪造惊雷,再叫这个女官暗中点燃盛霓的金线翠羽大衫……
景选尚未盘算完整。忽觉一阵胸闷,紧接着,脸上不知怎的突然剧痛起来,想唤人来,可脸上疼得根本无法开口,唇齿中溢出的只有一声声的痛吟。
齐纲久等谨王不见,四处寻找,瞧见一个男子从抱厦出来,初时未曾留意,可再看时,发现此人竟穿着谨王的衣饰,面目却从未见过。
竟敢冒充谨王殿下?齐纲猛地一惊,立时抽刀出鞘,厉声爆喝:“来人哪!抓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