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禀告:“公主在寝院陪白大统领治伤。”
“哦?”若是寻常侍卫,景选不会过问,但白夜是御赐的秦镜使,与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便多问了一句:“白夜怎么了?”
“胸口中了一箭,听闻距心脏很近,情况危急。”
“哦。”景选神色不动。
活捉的梁家寨人都称不知盛霓是公主,更不承认掳走过盛霓。贼人的话景选自然不会信,更何况贼首梁梧生尚未归案,底下喽啰的一面之词便更不可信。
只是,这位白大统领的轻功景选是清楚的,既然能将盛霓毫发无伤地带出来,便说明自保不成问题。可是眼下,他偏偏受伤了,伤得还颇重。
“齐纲,”景选屏退旁人,“此事你怎么看?”
“殿下是怀疑……”
“本王并未怀疑什么,只是想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
齐纲挠挠头,“这……属下早就听闻梁家寨狂妄自大、称霸一方,仗着私贩毒药,几十年来积累起巨额家业,占山为王,几乎已成半个土皇帝,嘉琬公主的美貌又扬名在外,这些乱臣贼子生出些疯疯癫癫的非分之想也不无可能。”
景选沉吟片刻,自言自语:“南阳玉项链,川穹泽,梁家寨……”
会是巧合吗?
还是说,他一直以来都看走了眼,低估了嘉琬这个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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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一声脆响,箭杆扔在上好的雕花托盘上,血迹顺着木纹蜿蜒。
李太医早已将止血药和创伤药备妥,麻利地将伤口包扎好,向晚晴叮嘱了用药事宜,极有眼色地退下了。
一到外面,阿七等人便将李太医团团围住,关心白大统领的情况。
李太医感慨万千,叹服道:“嘉琬公主妙手回春,老朽在宫中行医半生,未见有如此魄力和胆识者。”
寝房内,徐晏长长出了口气,僵硬了半宿的脊背终于稍稍放松,冲盛霓弯弯唇角,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很成功,他已经没事了。”
得了徐晏这句话,盛霓才感到一阵脱力。
徐晏和晚晴连忙将她扶住,晚晴心疼地道:“我们小殿下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血腥,今夜定然吓坏了。奴婢吩咐小厨房熬了粥,小殿下进一些吧。”
盛霓摇摇头,坐到床边,瞧着景迟惨白的面色,眼眶后知后觉酸胀得难受。
连蝉联武艺榜榜首的伥虎都无法碰到他半片衣摆,他今夜却折在了梁家寨那群乌合之众的手里,为什么越强的人越容易受伤?
盛霓抬起手,蹙眉抚过景迟裹着纱布的左胸,“方才他醒来过,他看到是我,一声没吭。可是就算他没吭声本宫也知道,他当时有多疼。”
一滴晶莹的水珠自长睫滚落,滴在景迟的手背上。
“本宫总是欠他,欠他好几条命。本宫不该任性的,手无缚鸡之力,还非要自己深入敌营。”
“不是小殿下任性。”徐晏揽住她单薄瘦削的肩头,温言道,“小殿下难道忘了,我们先前讨论过的,若非乔装成夫妻,根本进入不了梁家寨,又如何能将这些文书偷出来?”
说着,徐晏将景迟衣襟里藏着的一叠文书原样交到盛霓手上,“都在这儿了,没让李太医他们瞧见,小殿下保管好。”
那叠文书浸了鲜血,盛霓拿在手上,只觉重有千钧。她不敢翻开那些赤裸裸的真相,眼下也的确没有多余的体力去面对那些残酷的阴谋诡计了。
盛霓将文书递给晚晴,“藏好,老地方。”
待晚晴领着小婢女们退下,徐晏压低了声音道:“你做到了,阿霓,阿霜的在天之灵定以你为傲。”
说完,他毫无征兆地抬手在盛霓后颈一捏,伸手接住盛霓软倒的身子,打横抱到另一边的床榻上。
“好生睡一觉,你自己的身体同样要紧。”
安顿好了盛霓,徐晏来到景迟床边,再次探了他的腕脉,眉心稍松,朝昏睡的景迟深深一揖:“太子殿下救了阿霓,臣欠殿下一条命。此次拿到谋害阿霜的真凶罪证,东宫的冤屈终于可以洗雪,东山再起就在眼前,臣提前恭祝太子殿下,千秋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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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景选正在由着下人伺候更衣洗漱,齐纲便大步流星前来禀报,梁家寨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如今已成一片焦土,莫说什么文书,便是一只蚂蚁也成了飞灰。
景选只关心一件事:“梁梧生抓回来了没有?”
齐纲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们的人兵分四路去追,急行军追出白里,完全没见到他的踪迹,就像是被高人救走了一样。”
景选将手上的碗狠狠砸在地上,碎瓷片四溅,“饭桶!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个梁家寨主给本王找出来,格杀勿论!否则,死的就会是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