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匪!”
“有劫匪!”
“保护谨王殿下!”
“保护公主!”
“防卫!”
霎时间惊叫声、示警声、拔刀声、风杀声乱成一团,几乎震穿耳廓。
刺骨的寒风从四处灌入衣裙,连同突如其来的喊叫声一起,仿佛将盛霓缠在半空,不得逃离。
她明明已拼尽了全力,查毒花,绑穆氿,穿凹地……她已经尽力了,可还是要不明不白地葬身在沙暴之中吗?
失重中,忽觉腰间一紧,一条坚硬有力的手臂箍住了她纤柔的腰肢,紧接着兜头一张斗篷罩了下来,隔绝了光纤,也隔绝了空气,身体仿佛有了支撑,脱离了风的劲流,逆着狂风飞去。
周遭刹那间静了下来,隔着厚厚的斗篷,仿佛那些喧嚣都已远去。
恍如另一个世界。
盛霓紧紧抓住腰间的那条手臂,隔着单薄的衣衫,能感受到这人温热的体温。背心贴上一个人的胸膛,胸膛里的心跳沉稳有力。
松柏的清香在沙土腥味里仿佛一缕微光,点亮了望蝉谷的昏天黑地。
双足落地,风声尽去,似乎到了安全的避所。
她站稳了以后,头上的斗篷被轻轻揭开,眼前恢复了光明。
这像是一处并不深的广阔岩洞,说是洞,更像是岩壁底的一处凹槽。
盛霓面朝着漆黑的洞穴深处,那个人就站在她的身后。
坚实有力的手臂,出神入化的轻功,清清泠泠的松柏香气,还能有谁?盛霓完全能猜到是谁救了她。
“晚晴和徐九公子他们都不会有事。”那人清朗的嗓音响起,仿佛会读心似的,精准安抚了盛霓最挂念的心事。
“你不是不告而别了吗?”
盛霓闷闷地问,没有转身。她的声音很小,裹挟在远处的风声里,显得有些单薄。
身后之人沉默了一瞬,而后道:“末将护驾来迟,请公主殿下恕罪。”
盛霓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情绪,这才回过身来看向他。
他长身玉立,垂头拱手,恭敬至极。乌黑的发间不免沾上了沙粒,却不减他分毫煜然之气。
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样子。
大约是没听到盛霓的回话,他有些诧异地抬眼,就见小公主眼圈通红,又委屈又生气的模样。
景迟眸中闪过一丝茫然,前一步虚握住她的纤细的双臂,“哪里伤到了不曾?”
呵,假意关切,就像真的一样。
盛霓用力甩开景迟的手,凶巴巴地瞪视着这个来去无踪的青年,美目中泪光闪动,小嘴却紧紧抿着,不说话。
“是不是吓坏了?”景迟没料到小公主会是这副反应。明明,他及时将她从沙暴中救了下来,应该没有受伤才是。
盛霓还是不说话,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言。
她以为他已经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了,就像当初突然到来一样。
就在她渐渐接受他已经离开的事实时,他却突然地又出现了。
她的前十五年生命里,走进心里的人实在太少,偌大皇宫、巍巍府邸,除了姐姐、太后娘娘、孙嬷嬷,也就只有身边的掌事婢女晚晴、云朱,就连卫队队长阿七都算不得最亲近之人。
可就算是那些亲近之人,也从未与她共历险境、共谋大事,唯有这个白夜,数次同她出生入死。
就算他来历蹊跷,就算他身份复杂,她也还是在他热烈又隐忍的献忠下,渐渐放下戒心。就在她决心与他联手交易、托付大事的时候,他在人间蒸发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命丧于此的时候,他又毫无征兆地出现。
他当她是什么人,当这个卫队统领的位子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到底怎么了,吓着了?”景迟略一迟疑,抬手替她去擦小脸上的泪水,瞧着她的神情,自己也不由得眉头紧锁。
盛霓用力推开他的爪子,索性别过头去,不许他碰。
“白大统领这时装什么怜香惜玉,本宫便是死了,又与你何干?”
景迟的手僵在半空。
“末将……”
景迟顿了顿。
车队启程离京的时候,他昏迷不醒,醒来后拼着被父皇发现擅自离京,赶来护卫小公主,结果预判果然应了验。谨王景选竟果真心急至此,才短短两日,就等不及对小公主下手了。
被囚禁东宫的太子景迟有理由与外界断联,可是身为公主府大统领的白夜却没有借口失踪。
“末将未能及时入队……实有难言之隐,还请殿下原谅。”
“好,本宫原谅你。”盛霓爽快地道。
她小嘴扁着,抬袖用力抹了一把眼泪。
“本宫放你走,你愿意去哪里高就,就去哪里高就。我嘉琬公主身边,容不下你这尊来无影去无踪的大佛!”
说到最后,已是带了哭腔,双手将景迟往外面推。
景迟只得抵住盛霓手上的推力,可是她铆足了劲,硬生生把景迟推得倒退两步。
“殿下,息怒,是末将的不是。”
盛霓这些天紧绷的神经似乎在这一刻铮然断了,像个无助的孩童一般,攥住景迟的衣领,“当然是你的不是,本宫都已经决定相信你了,你却来得这样迟!”
晶莹的泪水蜿蜒过莹白稚嫩的脸颊,仿佛清澈的溪水。
景迟微怔,鬼使神差地捧住她的小脸,继而将她的头紧紧按在自己胸前,素来冷冽的眼底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迅速融化。
“是我不好,我不告而别,又救驾来迟,让你受惊了,是我不好。”
“对,就是你不好……”
盛霓的声音低如蚊呐,她的身子渐渐软下去,失了声息。
“嘉琬,嘉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