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霓皱起眉头,“宝慈郡主这是唱的哪出?”
说着,朝阿七横了一眼。
阿七缩了缩脖子,铁打的汉子登时愧得满脸通红。他是公主府卫队的领头人,这一整天忙得顾头不顾腚,不仅没有及时禀报徐九公子随行之事,还让队伍中混进了两个闲杂人等,简直不可原谅。
宝慈微微一笑:“嘉琬妹妹别生气嘛,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到过金陵,便想着趁这机会出来见见世面,不可以吗?”
一边说着,美艳的眸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徐晏的方向轻轻一溜,而后迅速收回了视线。
这一下小动作没能瞒过盛霓的眼睛。看来宝慈得知了徐晏也会随行南下,居然大胆地藏在行李中偷偷跟了过来。
“胡闹!”景选斥道,“宝慈,南下祭天是奉皇命而行,并非儿戏,岂容你说来就来?藏身箱笼之中,不怕传出去令人耻笑?”
宝慈撒娇般地眨眨眼,“只要大堂兄和手底下的人守口如瓶,此事自然不会传出去。就看大堂兄有没有这个实力约束下人咯。”
景选从前便知这个堂妹被桓王叔纵得不成样子,任性程度比之那个颐华郡主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桓王叔已私下表态在政事上支持于他,桓王叔是景氏族长,他的支持分量不言而喻,景选自然不好得罪王叔的心头肉。
景选冷哼道:“只要你乖乖回去,不在这里添乱,自然无人乱传此事。”
“我是不会回去的,”宝慈享受地深吸了一口野外清凉的空气,夹着泥土的芳香,与京中大不相同,“大堂兄驭下之能,宝慈自然信得过,相信没人敢乱嚼我宝慈的舌根。那么小嘉琬呢?我们向来交好,你不会也要赶我走吧?”
盛霓心说自己与宝慈何时称得上“我们”了,更谈何“交好”?上次在邬园中,宝慈不由分说便要强买她的白夜,盛霓还未原谅她呢。
盛霓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道:“宝慈郡主,谨王殿下说得没错,祭天并非儿戏,随行人员乃至车马物品皆有名录在册,不可随心所欲,还是请回吧。”
说着,盛霓意有所指地瞧了一眼徐晏。
对,没错,说的还有某个不速之客。
徐晏立刻拱手正色道:“公主所言极是,随行人员皆登记在册,最新的册子一大早便送到了谨王府和钟慧公主府,想必嘉琬小殿下贵人事多,未来得及翻阅,臣的姓名就在最新更新的礼部名单中。”
盛霓一噎,雪腮没好气地鼓了鼓。她今日天不亮便起床梳妆,匆匆进宫出席践行仪式,哪有闲工夫再翻一遍名单?徐九他分明是故意的。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宝慈便心中嫉恨。还从未见过徐家九郎对哪个女子上心,若不是桓王府也被抄送了一份名单,若不是她宝慈一时兴起再三确认徐晏不会南下,险些便错过了这个消息。
宝慈一看到徐晏竟也在礼部的随行名册中,登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先跟过来再说。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即刻出发!”景选望了望天色,直接下令。
“那我呢?”宝慈满眼期待地看向景选。
景选道:“天黑之前务必赶到牟县驿站,否则今夜便只能露宿野外。今晚宝慈先随队伍投到驿站再说,本王已着人回京城通知桓王叔,请他明早之前派人好生接宝慈回去。”
什么?还是要赶她走?宝慈连忙撒娇央求。
景选一向不苟言笑,对她的小伎俩毫不买账,点了一小队侍卫专门护卫宝慈,自己一夹马肚赶到队首去了。
盛霓望着景选的背影,稍稍松了口气,好在谨王姐夫还是拎得清的。
至于徐九公子……盛霓深深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连名册都已改好,便是过了明路的,她纵然不忍他陪自己一路吃苦,总不能将人硬赶回去。
才走出不到一里,便听见后面乱糟糟的。
“又出什么事了?”晚晴打开车厢窗问道。
一个小婢女道:“宝慈郡主嫌咱们腾出来的马车太小,车里还放着好几个匣子,挤得不舒服。”
晚晴登时没好气:“她们主仆一下子多出两个大活人,我们能腾出一辆宽敞的马车已是不易,哪有挑三拣四的余地?车里的匣子又不是别人的,是她们自己偷偷带的,难道还要再腾地方给她们安置那些破行李不成?”
盛霓眼也不抬地道:“宝慈郡主若能像你这般讲理,那便不是她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宝慈便叫停了车队,跳下来嚷着要把自己的行李匣子专门安置到别的车上。
景选被她吵得头疼,随口安排道:“嘉琬,宝慈那辆马车挤两个人的确小了些,你的马车是最大的,委屈你的婢女下车同其他婢女挤一挤,那些匣子便放在你车上,赶路要紧。”
晚晴立时便要抗议:“凭什么……”
宝慈睨了晚晴一眼,“主子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麻利点去帮巧儿搬匣子。”
晚晴被宝慈当众训斥,小脸腾地一红。
盛霓登时蹙眉。
“嘉琬,顾全大局。”景选冷声提醒,说罢,没耐性慢慢瞧她们换位子,翻身上马去整顿卫队。
顾全大局?盛霓当然会的。
她将晚晴拉到自己身后,对宝慈道:“本宫的婢女,要教训也是本宫亲自教训,不必旁人代劳。”
宝慈倒也不想同一个婢女计较,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是个婢女,也值得嘉琬这么较真。是是是,嘉琬殿下的提醒我记下便是咯。现在可以请这位高贵的婢女快些腾位子了吗?”
正说着,巧儿已经搬了两只匣子过来,就要往盛霓的马车上放。
“等等。”盛霓抬手。
便有侍卫张臂拦下了巧儿。
宝慈不高兴:“你干什么?”
盛霓琥珀般暖色的眼瞳中毫无温度,语速徐徐:“本宫的马车,不放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