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迟道:“关心则乱,孤恕燕臣无罪。”
他挑衅地勾唇,看徐晏还有什么话说。
其实内心深处,徐晏自是相信景迟的人品,可涉及嘉婉,徐晏已经无法理智判断。
徐晏缓和了口气,道:“嘉琬玉体不适,纵有什么不便就医之处,太子殿下大可以告与臣知,臣略通岐黄,定尽平生所能医治,不须太子殿下自伤身体,回头又在嘉琬面前挟恩图报。”
那下贱药物的效力已在血脉中渐渐散开,景迟扯了扯宽松的中衣衣领,有些不耐。
“孤做事,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徐晏讥诮:“利用一个女郎,伪造身份潜伏在她身边,这就是太子殿下的昭雪大计?正人君子心中,安能有这样的谋算?臣今日已把话说清楚了,日后不会再为东宫秘制易容丹。殿下若尚存一丝善念,便顾惜嘉琬一二,莫再利用她。”
“燕臣是在威胁孤?”
手里的易容丹还有七八颗,最多能撑到小公主南下启程。倘若徐晏当真不肯再制易容丹,那么以公主府卫队统领的身份南下便不可能实现。
只是此刻,徐晏目视前方,没有妥协的意思。
景迟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变得灼热急促,再也坐不下去,只得起身,先行离开了寝殿。
“殿下从前从不逃避!”徐晏也跟着起身,企图拦住他。
内侍们得了令,鱼贯而入,静静侍立在寝殿两侧,同时也将殿门堵住,不给徐晏追上去的机会,更不给他与嘉琬独处的机会。
徐晏望着满殿侍从,嗤地冷笑一声——难怪当年圣上被太子惹得几番震怒,徐晏不得不承认,在气死人这方面,自己的确不及太子。
太子与嘉琬独处一室,便丝毫不知羞耻,如今换作他徐燕臣在殿中,便放进来这许多人盯着他。君子不欺人暗室,自己怎么可能唐突嘉琬?徐晏简直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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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药的滋味,景迟总算是领受了。他将自己浸在浴池的冰水中,仍觉五脏六腑灼热难当,尤其那处胀痛得厉害。
他靠在浴池边缘,屏退了全部仆从,凝神静气与药效相抗。
可越是想要清心,小公主的一颦一笑就越是在眼前幻化而过。
……
去年这时候,小公主站在床幔前,怯怯地问他:“太子哥哥,日后还能再见吗?”
那时的她还像个孩子。
……
可一转眼,雷雨中,美艳娇俏的小公主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审视:“本宫从前见过你吗?”
是从何时起,她忽然长大,有了女人的清媚?
……
普度寺的月华中,她的面颊笼着冷色光晕,圣洁皎净。
……
那日他升起殿宇中的所有帘幔,她就坐在一片阳光里,柔嫩的皮肤白得透明,像一团清凉的梦。
……
日与月,都为她生辉。
……
“是‘煮雪’吗?”
因她这一问,东宫的煮雪香全都像是烙上了她的痕迹。
……
“是‘煮雪’吗?”
……
甜软的嗓音犹在耳畔,被药效朦胧成一片绮丽的光羽,汇成一股热流径直而下。
景迟猛地睁开眼,眸中波澜滚烫。
他穷尽半生都在追求绝对掌控,可现如今,竟连自己的身体和意念都无法控制。
“来人!”
外间恭候的付春唬了一跳,隔着门板陪着小心问:“主子有何吩咐?”
“将宫里的‘煮雪’全部换了,若再让孤发现‘煮雪’的味道,孤要你们的脑袋!”
付春一愣,不敢耽搁,当即应诺,传话下去落实。
也是古怪,主子一向于熏香不甚喜爱,唯独这亲手配制的“煮雪”尚可接受,多少年来都是用它熏衣、燃香。突然换掉,却也不知能换成什么。不过这是内务司主管该操心的事,付春眼下没功夫替旁人琢磨。
浴池传来半声隐忍的低吟,付春心头一凛,忙贴近门板:“主子?”
里面却又没了声音。
付春还是放心不下:“主子可有不适?可要奴婢进来服侍?”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