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像是觉醒了一头猛兽,贪婪地想要汲取另一个人的体温,与那人一起融为火热的岩浆。
不,这样不行,这是不对的。
一个声音在脑海深处反复警告自己,可是盛霓只觉口干舌燥,想要饮下那手背上流出的鲜美血液。
盛霓猛地睁开眼,拼命推开了景迟,撑身坐起,缩到了床角。
“你走……本宫命令你。”
她顾不得去想自己身在何处,只想支开身边一切带有体温的活物。
景迟望着往日娇俏明媚的公主,如今却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心底像是被谁狠狠剜了一刀。
“殿下知道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吗?”他问。
盛霓不愿去想,只是紧紧抱住自己,“本宫不想听,不想听!你快走!不许看本宫。”
她的小脸已经发白,指尖也开始控制不住地发颤,已是气血逆行的前征。
景迟深深叹出口气,在床沿坐下,握住盛霓的一只小手。
他低声道:“末将……为殿下侍寝。”
盛霓愕然,猝然抽回了小手,茫然地望着他。
那张清濯的俊颜近在咫尺,暗藏锋锐的星眸仿佛蛊惑的漩涡。
他的声音沉如暗夜:“一切都交给末将,什么都不用怕。就当是一场梦,梦醒了,药效就过去了。”
景迟再次向盛霓伸出手,“别怕。”
盛霓盯着那只手,蒙着水雾的眸中透出挣扎之色。
最终,她摇了摇头,将脑袋埋进膝头。
“为什么?”景迟的手顿在半空,“因为末将身份低微?”
盛霓摇头。
“因为怕?”
盛霓顿了顿,还是摇头。
“明白了。”景迟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收回了视线,“末将去想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说着,他大步走出了寝殿。
守在中庭的付春见人出来,快步撑伞走近,躬身问:“主子有何吩咐?”
“备水。要冷水。”
付春诧异地抬头看了看漫天的细雪,又看了看景迟莫辨的神色,终是将疑问咽了回去,依言去安排沐浴。
冬日里的冷水像是一把钝刀,生着无数倒刺,将人的皮肉一刀一刀割得生疼。
景迟靠在浴池边,浸着冷水,平复着自己的身体。
阖上眸子,眼前全是小公主湿漉漉的长睫和染了血色的娇唇,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他仰起头,嘲弄地苦笑。这药,究竟下在了谁的身上?
她还小,不肯用最顺当的法子解了药效,他能拿小公主怎么办?
不,他其实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倘若付春知道他再一次动了这样的心思,不知又会劝谏多久。
于是景迟未发一言,穿戴整齐从浴池出来,径直回到了寝殿,照旧不许任何人靠近。
付春望着主子的背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置喙的余地,心灰意冷地长长叹出口气。
一旁的小内侍问:“干爹为何叹息?”
付春阴郁苍白的面上没有表情,仰头望向纷纷坠落的飞雪,笑得阴诡苍凉:“主子啊,变了。”
盛霓软软地躺在寝床上,汗湿的青丝贴在额前,脸颊潮红,气息已弱。
景迟褪去外衫,将盛霓扶坐起来,自己则在她身后盘膝而坐,手掌紧贴在她背心,凝起内力。
盛霓体内本已有他的羲和内力,景迟将真气运转一个周天,两人的内力便融合贯通起来,往复流动,浑然一体,便如同一个人。
内力在筋脉中流转,有阴阳二劲,如呼吸吐纳,可出可入。
景迟手掌下移,覆在她腰心气海穴和关元穴上,眸色中的决绝一闪而过,反向用劲,将输送出的真气一缕缕“抽”回自己体内。
任凭有什么融入血液的药效,全部随着真气一并抽出。
“徐九公子,您不能进!您当真不能进哪!”
外间突然喧闹起来,凌乱的人声、脚步声渐近,片刻后,只听殿门骤然被人推开,有人闯了进来。
徐晏是太子旧友,东宫贵客,付春和几个小内侍不敢硬拦,被他闯进寝殿,只得向幽暗寝殿尽头的方向接连告罪。
徐晏绕过金线立屏,视线穿过满殿低垂的帘幔与幽昏的暖流,望见床帐里影影绰绰地透出一双人形。
徐晏肩头的落雪还未融化,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一个踉跄,被付春眼疾手快地扶住。
“都滚出去。”属于太子的声音从床帐内传出。
付春和小内侍如蒙大赦,奉命退出,带上了寝殿大门。
景迟掀开床帐,不紧不慢地穿上云履,向徐晏走来。他只着一身雪白中衣,床榻里侧轮廓起伏的倩影一闪而现,重新被轻纱帘幔遮住。
徐晏凝望着景迟那张名叫“白夜”的脸,怒极反笑。
“臣敢问太子殿下,这是在做什么?是以太子的身份‘照顾’妹妹,还是以侍卫的身份‘侍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