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顿了顿,还是朝她一步步走来,但他的步子迈得十分缓慢,像是怕惊着她。
敞开的大门让细雪肆无忌惮地卷进来,室内的温度一下子流失殆尽。
那人带进一身沁凉的风雪气息,逆光里看不清面孔,剪影修长英武,莫名熟悉。
——显然不是程子献。
“太子哥哥?”
盛霓眯了眯眼,只觉得像,脱口而出的分明是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他在盛霓跟前站定,缓缓蹲下身,抬手握住盛霓举着瓷片的皓腕,用力,将她的手臂放下,又用另一只手掰开了她紧捏瓷片的手指。
还好,小手碰到的位置比较光滑,只在柔嫩的掌心留下了一道红印,并未划破凝脂般的皮肤。
“殿下,是末将。”
清越的嗓音再次响起,摩擦着耳廓,令人安定。
“是你呀,白夜……”
盛霓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面目,紧绷到极限的身体缓缓放松。
景迟凝视着盛霓潮红的面颊和含水春眸,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谁做的?”景迟语音骤冷。
他已经看破了?
陷入这般窘境,盛霓双颊如同火烧,别开头,咬着红润的唇,没吭声。
“末将阉了他。”景迟的语气异常平静,静得像是冰封万里的湖面。
阉了程子献?盛霓听到这个肮脏的词,忍不住嫌弃地皱了皱秀眉。
留意到盛霓神情的微变,景迟改口:“那末将宰了他。”
声音愈发低沉,透着一股猛兽蛰伏般的狠意。
盛霓顾不得听景迟设计程子献的下场,她捂住心口,拼命想压住那股难耐的燥热。她只想快走,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里,离开程子献的陷阱。
景迟见状,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墨眸时,已收敛起眸中怒火。
他放轻了声音:“末将带殿下回府。”
“好。”盛霓轻喘着点头,一贯娇俏的嗓音已经有气无力。
景迟伸手将她锦衣的衣襟向前拉了拉,耐心地系上衣带。
盛霓绵软地推他:“不要,本宫好热。”
“外面冷,雪还在下。”景迟已将锦衣替她系好。
盛霓只得听话。
“系好了,殿下。”
盛霓软绵绵地张开手臂。
景迟将她抱起。
盛霓难受得很,用力环紧侍卫的脖颈,难耐地用额角蹭了蹭景迟的肩膀。
景迟脚步顿住,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公主。
她紧阖双目,仿佛在度过一场难捱的噩梦,甚至未必清楚发生了什么。
许是体温的缘故,她身上的梨棠熏香逸散萦绕,张扬着少女勾魂摄魄的体香。
盛霓身体不适,将人搂得更紧。
略显急促的呼吸如轻羽般拂在景迟颈侧,带着滚烫的体温,灼得人麻麻痒痒。
景迟垂下羽睫,遮住眸色,也跟着收紧了有力的手臂,将小公主紧紧护在怀里,转身大步离去。
一出门,迎面正遇到急吼吼赶过来的程子献。
四目相对,眼神间电光火石。
景迟眸色狠厉,唇边噙着一丝恍然的冷笑:“原来是你。”
程子献的脸色精彩纷呈,起初的震惊很快变成了莫名的畏惧。
他一早便交代下去此处不许留人,为的就是免人打扰,也怕事情闹大。如今与嘉琬公主这个侍卫正面碰上,还有什么藏得住的,只觉额角冒汗、足底生寒。
这位白统领的本事他方才亲眼见过,假如所谓的武艺榜榜首不是一场虚无的传说,那么,眼前这个人的武力只怕深不可测。
有那么一瞬,程子献真想拔腿就跑。
但连伥虎的拳风都扫不到白夜一片衣角,程子献也没妄想自己能逃出白大统领的手掌心。
然而——程子献尽力挺了挺腰杆——对方再怎么强悍,也仅仅是个侍卫统领,至高不过八品,而自己却是堂堂庆国公世子,今上又是他的亲舅舅,满京城任他横行,谁人敢动?
“你怎么在这儿?”程子献扬起下巴,勉力使自己的声线听上去冷静镇定。
一面说着,他半眯起狭长凤目去瞟景迟怀里的纤细美人。
美人的脸埋在侍卫胸前,长发如瀑,裙裾飞扬,洁白的雪花落在她瘦削的肩头和乌发云鬓间,很快融成晶莹的光珠,娇美不可方物。
到手的天鹅肉,竟要飞了。程子献的心几乎滴出血来。
捕捉到程子献的灼热视线,景迟咬了咬牙关,嗓音低得暗哑:“滚开。”
程子献索性不去看景迟那仿佛要将人活剐的眼神,再次扬起下巴,目光瞥向一边,道:“白统领,本世子劝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今日的风头出得够多了吧?什么事该插手,什么事不该插手,没人教过你吗?”
景迟闻言淡哂,幽邃的墨眸虽含着笑意,却寒似玄冰。
风雪太冷,他将盛霓的斗篷仔细裹了裹,径直往前走。只要穿过这条无人巡视的小路,便可去到庭院连片之处,倒时从檐上直接往人少的后门去,便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邬园。
“我告诉你,不要插手。”程子献横在小路中央,硬着头皮不肯让路,谅这小子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就见景迟衣摆一荡,飞起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