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轻轻摇了摇盛霓的手臂,低声提醒:“庆国公世子得等小殿下的示下才能开场呢,大家都等不及啦。白大统领的实力我们都是见过的,定能灭了那庆国公世子和张二公子的气焰。”
“不,本宫有话要同程子献说。”
盛霓转身要去连廊那头找程子献取消这场比试。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极其体面的大婢女走到场中,朝各方从容行了礼。
韶青不知盛霓要去哪儿,生怕她错过什么,忙拉住她道:“霓霓快瞧,好像是宁阳姑母身边的大婢女卉青。”
只听那体面婢女朗声道:“长公主听闻此处正在切磋武艺,更有民间武艺榜首在此,深以为雅事,邀诸位贵客和两位少侠移步极乐池,共赏绝技。”
盛霓用力闭了闭眼,穿过雪色望向等在檐下的白夜。
他也正朝她望过来。
奇异地,盛霓将他眼底的沉静淡然看得分明。
视线对视的瞬间,他微微勾唇,似是要将盛霓下坠的心勾回原位。
极乐池并非水池,而是为了丝竹歌舞打造的凹形方地,看官坐在三面合围的高高亭台上,可将场中表演一览无余。
先前只是暖阁附近的二十几位青年男女前来围观,此番宁阳长公主发话,整座邬园的嘉宾都得知了消息,主仆齐至,足逾百人。
一个是蝉联燕京武艺榜榜首的硬功高手,主子是惊才绝艳的琴师公子;一个是身姿养眼、气度朗然的俊俏统领,主子是名冠京中的美人公主。
不管怎么看,这场比试都叫人心潮澎湃。
簌簌而下的白雪莫名为极乐池添上了一层肃杀之感。
盛霓和张广陵都没有去高台就坐,而是分别坐在了极乐池两侧的耳亭。
晚晴打听到了消息,禀道:“奴婢就说嘛,好端端的,宁阳长公主怎么有此雅兴,这般看重一场拳脚切磋。原来是谨王到了,长公主听闻有这好戏,决定借花献佛,邀谨王一观。”
高台上,风韵犹存的华贵妇人身旁果然坐着一位年轻男子,头戴金玉宝冠,身着绀青锦袍,浓眉深目,面容端方,不苟言笑。
谨王景选似乎也对民间这位武才有所耳闻,特别叫人搬来一块山石,赐给伥虎一个展示拿手硬功的机会。
不多时,细雪纷飞中,六个邬园健奴合抬着一块半人来高的灵璧石摆到场中。
盛霓不明白伥虎能对着那块巨大的灵璧石做什么。
徒手劈开吗?
就见伥虎俯身,展开两臂,两只熊掌般的大手夹住巨石,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缓缓地将那块六人合抬的灵璧石举了起来。
全场百十余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全凝在那块越举越高的巨石上。
伥虎将巨石举过头顶,身子下蹲,复又挺身,巨石顺势向上抛出二尺来高。
三面高台上的看客齐齐发出震惊的喟叹。
上抛还不是最令人叹为观止之处,下一刻,伥虎稳稳接住了落下的巨石。
巨石自身的重量已是令人咋舌,加之下坠的重力,伥虎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全场爆出喝彩。
可那喝彩戛然而止。
就见重新落入伥虎双手的巨石轰然碎成几块,重重散落在他脚下,落地时发出轰隆的震响。
他在无人察觉到如何发力的情况下,将坚固一体的巨大灵璧石击碎了。
满座男女俱都像石化了一般,半晌,不知是谁大声喝了声好,全场郎君、贵女全都沸腾了,兴奋,惊奇,抛去了矜持沉稳的规矩,旁若无人地呐喊出声。
“嘉婉公主,认输吧——”
张广陵在极乐池的另一头笑嘻嘻地提声喊过来。
“嘉婉公主,认输吧——”
不知谁家的公子哥儿从高台上站起,贱兮兮讨打一般,扯着嗓子冲美貌的公主作了个死。
“嘉婉公主,认输吧——”
越来越多的年轻郎君、年轻贵女们加入了队伍,很快喊成了一股合声。
时风开放,女子也可跑马蹴鞠,贵女们多是打马球打惯了的,骨子里有一股礼教约束下的豪放,如此高声呼喊起来,无人以为失仪。
盛霓双手攥紧了裙裾。
“小殿下……”晚晴看出了盛霓的不安,但眼下犹如骑在虎背,除了比下去,还能如何呢?
盛霓抬起一只手搭在晚晴小臂上,缓缓起身。
景迟注意到雪色里红亭中公主的动作,举步朝盛霓走来。
“白夜,本宫不想比了。”
她小脸紧绷,神情严肃。
“殿下怕末将会输?”景迟眸色幽沉。
“不,输和赢是不重要的。”
“那么,什么才是重要的?”
“本宫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景迟剑眉微挑。
盛霓心中一动,意识到这话里有些歧义,改口:“本宫不希望任何人为本宫受伤。”
景迟漆黑的眸中透出些许笑意,冬风将他的衣角搅得猎猎作响。
“殿下命末将不要受伤,末将自然不敢受伤。”
说罢,他冲盛霓行礼告退,转身重新走下极乐池。伥虎就站在对面,豹头环眼盯着景迟的路线。
“白夜!”
盛霓抬高了音量,可是他这一次又没有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