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晴,最近不知怎么了,新添了吞吞吐吐的毛病。盛霓板起小脸,故意作出一副要训人的模样,“到底是什么坏消息?再不说,本宫可就不听了。”
“坏消息?”徐晏不由关切,对晚晴道:“若有难处,不妨直言,在下或可为你家公主援手一二。”
晚晴骑虎难下,想怪公主不等自己说完就急着出来,现下只好硬着头皮禀道:“坏消息是,白、白夜大统领到任了。”
“什么,这么快?”盛霓杏目睁大。
白夜?太子?徐晏瞳仁微震,他一直守在寝殿,根本不知外面有谁来过,更没料到太子如此雷厉风行。
“末将的存在于殿下而言,原来是坏消息。”
一个清越干净的声音从立屏后响起。
紧接着,一道高挑的黑影投在彩绣立屏上,勾勒出矫健修长的身形。
盛霓一个激灵,纤指攥紧了裙裾。
该怎么圆回来才好呢?
就……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徐晏额角微汗,但还是主动开口挽救了这场死寂:“想必,这位便是贵府的新任大统领。听声音年纪尚轻,便已有幸为公主效忠,真是年轻有为。”
盛霓倒是宁愿白夜不要这般“年轻有为”。
晚晴挤出笑容,应着头皮道:“白大统领昨夜便到了,听闻小殿下抱恙,执意要在殿外为小殿下守夜。”
“这么冷的天……”盛霓皱眉。
晚晴连忙道:“奴婢晓得。怎能真叫白大统领在外面受冻,着人在门廊内为白大统领设了小榻。”
白夜是肯在她身上用心的,盛霓一早便察觉了。他是个会讨巧的聪明人。
“请白大统领进来。”
徐晏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身为“白夜”的景迟。
那张并无攻击性的纯净面容,若非事先知道这是太子景迟,便是配制出易容丹的徐晏自己,也无法将这两人联想到一起。
景迟行动如风,绕过屏风上殿的几步路令徐晏瞧着陌生极了——没有傲然的威势,只有青松苍柏般的挺拔,仿佛真在行伍中训练多年。
唯一褪不去的,是那份入骨的冷感。但这份冷感被景迟遮掩起来,便幻化成一种少年般的清濯冷峻,不再是令人一味生畏的森寒。
景迟单膝点地,朝盛霓恭敬垂首:“末将白夜,拜见嘉琬殿下。”
“白大统领请起。”盛霓压下心头的抗拒,得体地回应。
这一次,她再也无法将他赶走。
景迟却没有起身。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末将有罪,不敢平身。”
“白大统领才来,何罪之有?”盛霓有点心虚。
“给殿下添了一桩‘坏消息’,是末将的不是。”
徐晏轻咳一声,抢在景迟说出更加冷场的话前,故作轻松地笑道:“白大统领新官上任,又如此兢兢业业,当是喜事,怎么会是‘坏消息’?嘉琬公主这是玩笑话,白大统领若当了真,可就不对了。”
徐晏不着痕迹地望向盛霓稚嫩的侧颜,不由隐隐心疼。公主还小,如此落在太子手中,只怕日后处处被太子牵着走。
却见盛霓小嘴一扁,板起小脸,正色道:“白大统领这是怨怼本宫了?”
娇娇弱弱的嗓音甜美依旧,却从容不迫,傲然得天经地义。
景迟微微抬眸,似乎对盛霓如此镇定的应对感到意外。
盛霓不疾不徐地道:“既做了本宫的大统领,便得君臣同心,不论听到了、看到了什么,都不可妄加揣测本宫的意思。本宫和整座钟慧府的安危系白大统领一人之身,日后你应当成为本宫最信任之人,明白吗?”
没有责怪,没有情绪,只是娓娓道来,仿佛在讲一个动听的故事,听得人心底熨帖。
景迟幽幽的目光深不见底,唇角微勾,半晌,颔首道:“末将谨记殿下教诲。”
“可以平身了吗?”盛霓甜甜一笑。
景迟听话站起,从怀里拿出一册调令,双手呈上。
徐晏终于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盛霓没有叫婢女去接,而是亲自起身,伸出白皙光滑的小手。
景迟将调令轻轻放在盛霓手里。
云朱捧上宝印,盛霓二话不说盖了上去。
什么能改变,什么不能改变,如何在既有的局面上做最有价值的事,都是盛霓一再深思过的。
“从今往后,本宫将全府上下的安危交给你了,”盛霓仰头直视他的眼睛,眸色是超出年龄的郑重,“你的安危,交给本宫。只要与本宫勠力同心,本宫绝不负任何一人。”
景迟面上绽出一个干净无害的微笑,“是,殿下。末将奉殿下为主,便会护卫殿下周全。”
他的视线越过盛霓,看向徐晏,口中继续道:“在其位,必谋其政。”
盛霓莞尔:“那先多谢你啦。”
盛霓命人为白大统领看座,坐下随手理了理锦缎裙裾,话锋一转:“白大统领,进入钟慧公主府的第一件,本宫得罚你。”
徐晏听得眉心一跳,方才不是都掀篇了吗?
徐晏笑着道:“新人上任,小殿下不妨赏个吉利,不管白大统领有何过错,告诫便是,若再犯,再罚不迟。”
“这可不成。太后亲口教导本宫,这第一日的规矩若不立起来,日后可再难管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