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霓抱着手炉盖上暖融融的毛毯,枕在晚晴腿上闭目养神。
这一路很远呢,远到可以静静地思索许多事。
譬如白夜的出现。
白夜今日的出手相助和跟随太明显地有所求,而他千方百计所求的,就是进入钟慧公主府。
进入公主府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必须尽快弄清。
……
这一觉补得十分安沉。
盛霓被晚晴柔声唤醒的时候,马车已经抵达寺前长亭,内侍们已抬着箱笼从山间小道绕往普渡寺后门,布置下榻之处。
明日一早上香祈愿,返程,约摸晚饭时分回到公主府,每月都是这般行程。
傍晚天凉,山间寒重,盛霓披了件浅檀色的斗篷,戴上帷帽,抱着鎏金镂花手炉下了马车。
此处在半山腰上,地势不高,矮山连绵,隐约云气,颇有一番云白峰青之景。
一下马车,盛霓一眼就看到树荫暗影下一个修长的身影挺拔如青松。
白夜斜侧着身不知望着什么方向,也不知这样静静等她多久了,与这山岚雾霭融成一幅意境悠远的画。
假如手边有纸笔,盛霓不介意当场画下来的。
正瞧得出神,白夜忽然回望过来。
纵然隔着帷帽,盛霓还是立即滑开了视线。
普度寺住持无玄法师携四名大弟子已在此恭候多时,陪公主从寺前石阶慢行。
年终岁末,普度寺香火格外旺,平日长阶上只有三三两两的香客,今日却有摩肩接踵的盛况。
其实城东还有一座香火旺盛的妙清观,因颇受达官显贵青睐,装潢富丽堂皇,也清净便利得多,但盛霓更喜普度寺同视众生,铜臭气浅,甘愿绕远来此。
石阶尽头的寺庙殿宇沐在金霞中,佛光仿佛。谁都没留意,人群里,一位长衫胜雪的锦绣公子一直用目光追随着盛霓的倩影,片刻不曾放开。
白夜放缓脚步,落在公主一行人的后面,公主府便衣打扮的侍卫也没打搅他——毕竟算不得同僚,人家爱自己逛逛他们管不着。
于是无人发觉,白夜在人群中抬起手,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主子有何吩咐?”
人群中,一个叫花子打扮的络腮胡男人极其自然地挤到了白夜身边。
白夜也不瞧他,仿佛只是在专心走自己的路,“徐九在此,你们无人发觉?”
“叫花子”不知主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额头微汗:“回主子,据属下所探,徐家九公子徐晏每月晦朔都来普度寺,已成惯例,故而未加干涉。”
很巧。同样是每月朔日都来,还一直远远盯着嘉琬小公主。
白夜淡淡问:“徐九和嘉琬……”
他拖长了音调,“叫花子”立时会意,忙答道:“徐九公子与嘉琬公主在普度寺从未会面,嘉琬公主甚至不知徐九公子在此。”
白夜“嗯”了一声,冷冷道:“往常便算了,今日孤来了,还不将人清走,等他干扰孤的要事?”
“叫花子”吓得变了脸色,若不是还要顾及伪装,当场就要跪下,忙不迭地应道:“属下失职,这就将徐九公子请离!”
“叫花子”退下,白夜不疾不徐地顺着人流拾级而上。
他生得高挑,可以望见小公主的帷帽在窜动的人头中一晃一晃,幅度优雅又灵动。
白夜张开掌心,低头瞧了一会儿盛霓赏他的那颗小圆球,慢条斯理地剥开了油纸,将小圆球送入口中。
甜的,梅子味。
白夜淡淡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