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纲吉再一次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干爽的病号服,毕竟过了一天,想必弄脏的制服已经被换下清洗,男孩端坐在质地柔软的皮质沙发上,一位穿着学生制服的黑发女生微笑着在他面前放下一杯香草茶,纲吉有些局促的道了声谢后,不可避免的和正座在自己面前的高挑男子对上了眼。
“昨天……”
国木田刚开了个头,就发现自己天生强硬的语气让对面的男孩不自觉的瑟缩起来,他略显尴尬的推了推眼镜,轻咳几下,将自己的语调放缓。
“昨天失礼了,我是国木田独步。”
纲吉有些茫然的点点头,过半晌才想起来自己也该报上姓名。
“我的名字是沢田……”
说出自己的姓氏后,男孩不知缘由的停顿了一下。
“……沢田纲吉。”
显然,那停顿中带有国木田不知情的晦涩,高挑的眼镜男子没有继续追问,毕竟追究男孩底细内情不是他的现阶段目标。
“那么,纲吉,你能理解自己现在的状况吗?”
“……中岛桑简单和我解释过。”
在纲吉清醒后和他有过短暂交流的少年因为委托已经先行出门,类似同龄人人物的离开,独自置身于这个忙碌有序的空间中后,男孩的脑子里已经难以产生那些乱来的想法,而是被陌生和疏离的不安填的满满当当。
“这里真的是横滨……吗?”
男孩不理解,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一睁眼一闭眼就到了离故土十万八千里的现代大都市,明明上一刻他还……
纲吉默默咬紧下唇。
“那个…能麻烦您不要…通知我的家属吗?”
男孩小心翼翼的抬眼发问。
“我能自己回去的。”
“妈妈知道了……会担心我……但是只是突然出趟远门的话就……”
他的眉毛为难的纠葛起来,只看面容的话确实能感受到男孩本人的不安和忐忑,然而国木田毕竟是做过中学教师的人,职业生涯前半段见过最多的就是纲吉这样的学生。
所以国木田即使不怎么情愿,也敏锐的从纲吉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一丝对现状的厌恶和不满。
眼前这个男孩在抗拒自己的状况被他人所知。
“很遗憾,纲吉,作为成年人,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
国木田端正坐姿,这个在男孩眼里显得过于高大严肃的男性此刻看上去带着些许的强硬和无情。
“十分钟后和我私交不错的巡警会来帮你联系家人,运气好的话今天内你就能坐上回家的列车。”
他似乎不愿意配合眼前男孩蹩脚的遮掩,以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决定了接下来男孩的去路。
纲吉一愣,委屈和酸楚交织着涌上心头,让他不自觉的眼眶热痛起来,然而那身体自动分泌的软弱液体还没能冲出他的眼眶,男人就再次开口。
“然后我会和你一起去。”
“……诶?”
突然的消息打断了男孩晦涩的臆想,国木田独步认真的直视着纲吉的双眼,那视线中没有鄙夷,没有厌恶,更没有过剩的同情心。
有的只有某种纲吉尚未解明的星星火光。
“让你突然从空中落到陌生都市的大概是某种异能力,那么就和我社的业务范围吻合,为了这个城市的和平,希望你能配合找出用这种危险的方式使用异能力的犯人。”
“当然,如果你对犯人是谁有头绪的话,也希望你能配合我制服他。”
纲吉不是自愿来到这个地方的,国木田从昨晚的对话和调查中已经知晓。
他甚至委婉的没有明示纲吉差点就这么死掉的事实。
根据太宰治和中岛敦的证词,男孩突然从天空落下,身上还带着明显被复数以上的人欺凌过的痕迹,想让人不去联想其被殴打后又用空间转移的异能力戏弄的事实都难,虽然可能是处于横滨之外的异能力者犯罪,但是既然纲吉出现在了横滨,出现在侦探社员的面前,国木田觉得他们就有责任对男孩施以援手。
况且……
说完这句话后,国木田停了下来,留给纲吉消化缓冲的时间。
眼前明显一时没能完全接受自己话中信息量的男孩瞪大了双眼,故意没被治疗的四肢上青紫色的淤青带着刺痛人眼的艳色。
学生之间的霸凌者最常用的殴打手段就是只打躯体和四肢,这样哪怕被告发,也能以是对方自己不小心产生了碰撞来狡辩。
按照太宰的话来说,如果想要让那边的校方或者大人对男孩的情况有所重视的话,这些伤还是先留存的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