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扒开长得稍显繁茂的灌木树叶,径直走向丛林更深处。
今天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穿着打理好的西装制服,而是难得的换上了符合自己风格的运动外衣,长刀也收入了棒球球袋之中,若不是脸上依旧留有伤疤的痕迹,咋一看和普通人已经没什么区别。
提着重物在树林中行走并不容易,尤其气候异常的当下,天空中不断划过黑色的闪电提醒着人们曾经和平的时代已经远去,浑浊的乌云像是拥有生命那般在天边缓缓蠕动,山本将视线从不见原貌的天空中移开,将原本滑下去了一些的棒球球袋往肩膀上移了移,接着前进。
当他终于突破遮天蔽日的昏暗树丛抵达目的时,和周遭相比明亮许多的小小空地终于呈现在了山本眼前。
山本稍稍松了口气,正要踏出黑暗潮湿的灌木时,一个满含怒气的低哑声音就在一旁响起。
“你这家伙……这种时期来这里干什么?”
显然已经在此地等候多时的彭格列岚守微微抬起头,他坐在黑色的棺木上,浑身都是擦伤,昂贵的西服也破破烂烂,一对祖母绿的双目黯淡无神,在见到山本的身影后才燃起了些微带着怒意的火花。
“北方的支部怎么样了?”
“已经全灭了。”
雨守灰棕色的双眸中翻滚着晦暗的情绪,起起伏伏后又归于平静。
“活下来的只有我。”
噩耗总是比捷报来的干脆利落,狱寺没有因为这个消息太过悲痛,只是沉默着,表现出了一种让人哑然的理所当然。
他的视线下移,终于看到了山本一直提着的物品。
顷刻间,滔天的怒意重新点亮了狱寺的双目,他像是狩猎的狮子那样暴起,抬手就打了山本右脸一拳。
显然山本的体力已经不足以支撑自己毫无代价的接下一拳,男人身体摇晃了几下,那乳白色塑料盒还是掉落在了地上,其中稍显浓稠的液体互相撞击发出阵阵回响。
“你?!居然敢?!”
狱寺的几下用了死力气,山本扭头呸出一口血沫,并没有随着同伴的情绪暴走一齐愤怒,而是转而看向了狱寺的眼睛。
“狱寺。”
雨守一向总是带着闲适语调的恼人嗓音此刻仿佛带着叹息一般,轻缓而苦涩。
“已经结束了。”
“彭格列已经输了。”
这话如惊雷一般轰向了狱寺的神经,使他触电一样放来了山本的衣领,本就昏暗的白日此刻显得愈发黯淡,几乎让两人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自彭格列和密鲁菲欧雷开战以来已经过了两年。
世界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先是两年前彭格列十代目在交涉中被密鲁菲欧雷的首领射杀,然后就是全世界陷入了表里世界不分的匣武器混战,原本还算秩序井然的世界因为规格外力量的扩散瞬间翻天覆地,半点和平的残影都没留下,便重新跨入了弱肉强食的时代。
不,不该这么说,这只是单纯的混乱而已。
环境变化,气候异常,渐渐的连生物都开始偏离原本的姿态,废墟替代高楼,破坏替代创造,人们只能祈求着今天或者明天能寻找到短暂庇护自己的场所,哪怕那是造成如此现状的密鲁菲欧雷家族的属地也无所谓。
而彭格列在失去了彭格列指环和沢田纲吉之后,在这样的世界中保护着家族领土和驻地居民,整整坚持了两年。
彭格列十代目在位的十年间西西里,不如说意大利的黑手党发生了很多变化。虽然最初的他的统治并不顺利,时至今日也依然在和意见相悖的家族进行协商和斗争的循环,但是世界,起码以他为中心的世界确实改变了。
正因如此,在时代重新回到了非官方势力更能发挥作用的现在,一度作为恶徒之首君临西西里的黑手党反而发挥出了最初作为自卫团的作用。
只是这份抵抗终究还是被潮水般的攻势瓦解了。
当斗争上升为灾难的时候,单个势力的抵抗已经无关紧要了。
不久之后,就连这片沉睡着彭格列十代目遗体的墓地也会被摧毁吧。
在那之前……
“狱寺,我们不能把阿纲一个人留在这里。”
眼前的男人一贯如此。
彭格列的岚守咬紧了牙关,拳头用力到微微发抖。
不管是听到十代目的死讯也好,实际上见到十代目的尸体也好,家族日益溃败也好,山本武一直都冷静的可怕,好似那些动荡只是投入湖水的几颗石子,短暂激起涟漪后便再无动静。
狱寺憎恨山本的这份冷静。
但也正是这份冷静,支撑着已经支离破碎的他们度过了之后的重重难关,即使如此,这份挣扎还是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毕竟狱寺自己来到这里,也不仅仅是为了悼念。
世道真是残酷啊,连悲叹哀嚎的时间都未曾给这些不久前还是少年的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