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宅时刻都保持着干净整洁。
并不是常住家中的母子两人有洁癖之类的原因,而是奈奈作为合格的家庭主妇时常会打扫家中,唯一说得上比较杂乱的大概只有纲吉之前的卧室。
哪怕是家中来了碧安琪和蓝波,这种整洁也没有被打破过。
纲吉推开门,入眼的是耷拉在玄关的地板上,沾满泥水的工地靴,视线上移,工地帽和锄头斜靠在鞋柜上,锄头的尖端把原本平整的鞋柜台面划出了一道白痕。
明显带着汗渍的脚印自玄关向着客厅衍生,几乎无法忽略的酒精味叫嚣着蔓延在整个过道之中。
里包恩没有和他一起进屋。
接下来的事纲吉不会希望他旁观。
“笹川京子晚饭前就送回去了,她没有遇到家光,家里的饭菜被吃完后,奈奈就去了夜间生鲜超市补充食材。”
纲吉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对站在门外的里包恩说道。
“谢谢,里包恩。”
谢谢你没有让我的朋友们看到这幅丢人的景象。
“等会儿妈妈也拜托你了。”
从玄关到客厅前的这段路纲吉心里什么都没有在想。
他只是冷静的,像是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那样,僵硬的拉开了客厅的推拉门。
吃完就堆在一旁的盘子比比皆是,各色酒瓶毫无违和的穿插在其中,其中一个从男人手中滑落,咕噜咕噜的滚到了纲吉脚边。
少年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伸手捡起了那个凑巧滑落到他脚下的空酒瓶。
玻璃制品沉甸甸的手感让他感到非常的怀念。
接着他猛的向下一挥,酒瓶在距离男人面门几厘米的位置停止了下落。
宽厚的,长满了老茧的手抓住了几乎要落到自己鼻梁上的空酒瓶身,把酒瓶向着边上挪了挪。
纲吉试图松开酒瓶把手,第一次用力时没能放开,意识到这点后他自己把自己的手指扳开,将酒瓶的控制权重新还给了已经苏醒的男人。
不知是没有差点被开瓢的自觉,还是有即使遭遇危险也无所谓的自信,这个男人,这个名为沢田家光的男人,在差点被亲生儿子用暴力来个早安吻的现在,依然笑的没心没肺。
“哟!儿子,回来的这么晚,果然你也到了爱玩的年纪了啊。”
少年没有理会生身父亲故作亲切的问候,家光的缺席并非一开始就是长期性的,实际上直到纲吉上小学之前他待在家中的时间都很长,长到幼小的纲吉一度产生过为什么只有自己的爸爸不出去外面工作的疑问。
那个时候家光是怎么回答自己的来着?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家光是在某个特定的时期后才开始时常消失在纲吉视野中的。
“为什么现在回来?”
“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什么时候回来都不奇怪吧?”
高大的男人无视了少年带刺的询问,径直靠近了少年,试图伸手去揉儿子看上去手感很好的头发以表亲近。
然后纲吉后退了一步。
家光的手落了空。
那厚实的大手就这么在空中停顿了数秒,打了个转,放回了主人自己的额头上。
“你长高了啊,不久前还是个只到爸爸的肚脐眼的小不点。”
纲吉抬头看了眼天花板,缓解自己陡然升起的焦躁感。
“我已经十三岁了。”
“是啊,已经是个出色的大人了。”
“你说这话,是真心的?”
少年就这么看着男人,不知为何,他此刻看上去反而没了敌意,只是纯粹的感到奇怪。
那双眼睛中甚至没有愤怒或者不解之类的情绪。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家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尴尬,男人苦笑一声,然后用力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表情看上去没那么糟糕,却收效甚微。
然后沉默的人变成了纲吉。
“……”
他半垂双目,放弃似的垂下了肩膀,就像从前那样。
纲吉原本就有些后天性的驼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