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下周你新投稿的短篇小说就要登刊了吧?”
“室生老师推荐的那个?”
“对对,那个奇幻风的故事,你会尝试这种题材还挺稀奇的,不过新的物语也很不错,说不定就是新灵感的开端。”
“那个的最终定稿完成的不怎么顺利,可能赶不上交稿。”
“什么~~~~~~~新锐小说家的织田作大人居然也遇到了瓶颈吗?”
友人故作夸张的调侃让织田作轻笑出声。
“恩,最关键的地方决定不了。”
接着,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站起身拍了拍衣摆。
“咲乐醒了,我去看看她。”
“慢走——”
就在织田作转身的同时,突然向后退了一步。
他自然而然的拉起了太宰。
然后震动和烟尘同时袭击了二人的五感,砂砾划破皮肤的刺痛接踵而至。
在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是倒下的电线杆。
发生的意外并没有影响织田作,他放开了太宰,径直走进了武装侦探社所在的楼房之中。
太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显得有些老旧的楼梯,电线接触不良的灯管在他们头顶明明灭灭,窗外夕阳的暖光将空气中的灰尘照的闪闪发亮,这对无话不谈的友人一时竟然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之中。
然后他就眼看着织田作侧身躲开了掉落的照明灯管,金属的灯顶撞击地面发出了让人牙酸的金属扭曲的声响,飞溅的玻璃顺着楼梯向下滚落,撞上太宰的皮靴后又停下。
太宰几乎是麻木的,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向将手放在扶手的上方,又收回了手臂的织田作。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即使是太宰治,也不能完全预测眼前的人主动的避开了多少次致死的瞬间。
“……”
回答他的是沉默。
浑身烧伤的男人一言不发。
然后前港口黑上的的干部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转身下楼。
他抛下了拒绝坦白的友人,穿过街道,登上破旧的公寓,抬手便撬开了紧闭的大门的门锁。
展现在太宰治面前是一个铺满了书稿的房间。
这是被划分在了拆迁范围的老旧公寓,因为年久失修和不久之后可能就会被推到重建,所以已经没有了其他租户,连房东都已经开始不来确认房子的状况。
他知道织田作将这里作为闭关写作的地点,这个地方还是太宰帮忙选定的。
但他从未在意此处会有什么别的用途,也不曾刻意探访。
他捡起因为开门的气浪被掀飞的一张书稿。
“少年出现在雨天。”
少年出现在雨天。
触地的痛楚如火焰灼烧内脏。
少年出现在雨天。
他匍匐着向前爬动,却不曾被压弯脊梁。
直至天火降临。
少年出现在雨天……
在这仅仅只有一张矮桌和若干钢笔和墨水瓶的房间之中,堆满了某个人的生平。
不,那不能说是生平,那短短半年的相处甚至让少年称不上是谁人生中的过客。
“少年的名字是……”
房间中所有目光可及的纸稿上机械的重复着已经被抹除的某人的经历,然而最关键的地方却被墨水侵染,看不出任何能够解读的痕迹。
所有的书稿的主角都没有名字。
他忘记了。
织田作之助已经忘记了。
他分明也在遗忘。
太宰治在这个瞬间背脊发凉。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某种冷静到偏执的反抗。
“最关键的部分决定不了。”
此时,姗姗来迟的友人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从最初的记忆,相遇的瞬间,再到声音,样貌,最后脑海中只会留下一个模糊的概念,直至连那概念都被抹除。”
织田作近乎平静的陈述着自己所做的事。
“能够唤起记忆的记录或者物品一旦被销毁,就无法再次想起了,哪怕见到第二次也没有意义。”。
“……”
向来能言善道的前黑手党干部此时没了声响。
他突然觉得自己手中名字被墨渍侵染了的书稿异常烫手。
“我已经不记得了,太宰。”
满面烧伤的男人平静的说出了这一事实。
“……”
“……”
“……有些地方转折的过于粗糙了。”
浑身绷带的男人将地面的上的废稿用脚尖扫开,盘腿坐下。
“这里和这里之间应该还有一个事件作为缓冲。”
织田作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论欺骗的技巧,我可比你专业。”
他看着已经自顾自开始对着书稿涂写的友人,突然笑出了声。
随即他将风衣的衣摆一掀,重新拿起了笔。
三个月后——————
“感动!”
樋口一叶抱着漆黑封面的新刊,还沉浸在物语带来的感动之中。
“聒噪。”
“啊!抱歉!芥川前辈!打扰您休息了!”
刚结束了一个任务的黑蜥蜴们正半死不活的瘫在休息室,他们最近正在清理一些从外国来的不安分势力,连战了几天的芥川难得没有直接走人,而是选择了暂时在休息室恢复体力,结果刚觉得精力恢复了一点,就被部下的尖叫刺痛而来神经。
他面色不善的将目光投向了樋口手里的新刊,漆黑的封面上是跳动的橙色火焰剪影。
不知为何,这个封面让他感受到了些许的不愉快,芥川操作罗生门,将书本从樋口手中拿了过来。
粗略翻了几页后,港口黑手党的害兽的脸色更加难看,刷刷几声,无辜的新刊就这么变成了一地废纸。
而平白损失了几千日元的樋口欲哭无泪。
啊啊我的新刊……上面的文章有不好到芥川前辈那么生气吗?
少女百思不得其解。
前辈讨厌小说吗?
她所不知道的是,芥川在离开后,又小声嘀咕了句。
“什么时候那个傻子的事也能当做文学来创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