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人的情景。
那日剑尊说夫人身体不适,请他来看看。那时所有人都对剑尊带回来的小情人充满好奇,桑柏仁也不例外。
等来到了望月峰,对方戴着白色的幂篱,遮住了容颜,轮廓在白纱后若隐若现。
桑柏仁不敢乱看。
对方懒洋洋地伸出手臂。
桑柏仁的手指搭上他纤瘦的手腕,认真感受他的脉象。
毕竟是魔族,他接触甚少,没有把握,因此多感受了一会儿。
那人忽然掀开了白纱,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眸,笑着问:“什么病啊?”
桑柏仁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那张脸惊艳,顿时心脏狂跳,说不出话来。
对方还斜了剑尊一眼,继而调笑道:“我是不是怀孕啦?”
当时剑尊正在喝茶,闻言一口水喷了出来,桑柏仁也大吃一惊,当场涨红了脸。而后某个魔物指着他俩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幂篱都掉了。
他又将幂篱捡起来,竖着拿,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眼看着他:“这大夫怎么这么不经逗呀?”
那以后,他人面前暴躁如雷的医仙到了玉流徽面前就永远经不起逗。
给他看病的时候,他总是不老实,还不等他看懂他的脉象,就冷不丁地问:“我是不是快死了?”又或者问“是不是怀上了?”总是说一些让他手足无措满,面红耳赤的话,害得桑柏仁越来越害怕触碰到他,总担心他又当着剑尊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如此种种,他只能认栽。
如今他知道了真相,终于不用再怀疑自己的医术,破碎的道心再次愈合。
接下来要想的便是怎么配合,怎么保住这人。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玉流徽身体前倾:“我想离开这里,我想下山。柏仁,你帮帮我。而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他突然换了称呼,桑柏仁猝不及防。
从对方嫣红的双唇里喊出自己的名字,他心里“咚”地一声巨响。
“现在不行,”桑柏仁稳了稳心神,“现在掌门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离开。需得先稳住他们,等他们放松警惕,彻底对你放心了,再找个由头离开。到时我会帮你劝说他们。”
玉流徽想了想,而后叹了口气:“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桑柏仁问:“你想去哪里?去找剑尊么?”
“他不是死了么?”玉流徽感觉莫名其妙,“找什么?”
桑柏仁道:“你当真觉得他死了?”
玉流徽反问:“你觉得他没死?开阳掌门可是亲自确认了,凭他对宿雪涯的重视,那人但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他掘地三尺拼尽一切也会找到他,又怎会宣布他的死讯?”
桑柏仁迟疑道:“我只是觉得……剑尊那般爱你,不会不顾一切……他出事前没有朝你——”
“他就是这种人!”玉流徽突然恼怒起来,“他就是这种人,他早就注定会这样死去!他一直都是这样,他活该!”
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宿雪涯一定会像这样死在外面。
现在果然应验了。
桑柏仁静静地看着他,未曾料到会突然惹恼他。
看他这般生气,他心里也明白了许多。
玉流徽意识到自己失态,很快平复情绪,回答道:“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与他无关。”
“我会尽力帮你,”桑柏仁道,“但要想彻底摆脱剑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大地大,莫不在六大仙门掌控之下。若不嫌弃的话,到时候你可以随我回医仙谷,他们的手伸不了那么远,在谷中我可保你周全,熬过些许岁月,再帮你出谷办事。”
这几天里,玉流徽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
“多谢好意,”他对桑柏仁道,“但我并不想摆脱剑宗,我只是想下山。”
桑柏仁一愣,倒是听不懂了。
他一直以为他很想摆脱这一切。
“我的事不好办呐,”玉流徽轻叹一声,而后单手捂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如今正好利用腹中这‘孩儿’,借剑宗之力为我所用。”
桑柏仁没想到他竟有此算计,于是问:“你想做什么?”
玉流徽眼神变得冰冷:“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