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盆墨水架在房门上,沈苛等人躲得很远。按照前几日对神婆刻板行为的观察,她这个时间会从这里经过。
沈安蹲在树下灌木丛里,沈苛坐在树枝上,黑猫无声无息地跳上来,试图爬上沈苛头顶,结果才跳到半空就被抓住了后颈。
“不要太过分。”沈苛道。
能容忍他趴肩膀就不错了,还要上头,这不就是蹬鼻子上脸吗。
“喵——”
“嘘!”
沈苛蹙着眉,望着地下的某一点,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
确实有些不耐烦了,进入这个世界已经好几天了,如果再不回去,他的花店,他的伙计……他的伙计估计已经拉着隔壁老六斗了三天地主了,他再不回去镇场子,满店的花花草草恐怕要保不住。
“诶!有动静,好像来了!”沈安在下面说道,搓着手眼睛眯成了一道小缝。
道路尽头,一个大腹便便的身影快步冲过来,甚至是小跑着的,肚子上的肉一颤一颤。
沈安张了张嘴巴,才伸出手去,还没来得及阻止,那胖子就推开门一头钻进了陷阱。
“艹!!!谁暗算老子!”
半盆墨水一滴不漏地浇灌在他身上,他一边抹脸一边骂骂咧咧,四处寻找始作俑者,偏偏这还是个熟人,正是厨房里撞见的话多的胖子。
原本已经站起来了的沈安又悄咪咪地蹲了回去,捂着脸无奈地听胖子骂街。听了一会儿,刚想起来抬头看看他哥,可树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沈苛早在胖子推门的那一刻就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然后他前往了下一个是非之地,重新布置他的陷阱。之前那个房子是个小仓库,周围树多路多,更好躲避,这边则……
就在沈苛四下查看哪里方便暗中观察的时候,就听哗啦一声,第二盆墨水也提前倾泻下来,而这一次,站在门下,头上扣着盆的家伙只是愣住了,却并没有骂人。
毕竟也不好意思骂。
因为这次中招的是沈安。
沈苛朝他走过来,用一种奇异的看珍惜动物一般的眼神看着他,过了半晌,说道:“你想试试这盆放得结实不结实?”
沈安一脸墨汁,讪讪地笑,于是墨汁顺势流进他嘴巴里,白花花牙齿瞬间就黑了。
沈苛忙道:“算了,你别解释了。”
沈安抱着盆,小狗似的甩甩头发,他的马尾吸饱了墨汁,变得沉甸甸的。
“哥……”
“换下个地方,这次你来放。”
“不是,哥……”沈安说道:“墨水……用完了。”
沈苛:……
但是最终他们的计划还是圆满达成,因为墨汁没有了,于是他们再度溜进厨房,偷了只待宰的鸡,接了小半盆鸡血。
沈安边给鸡放血边担忧道:“哥,我看那神婆不太对劲,不像人也不像鬼——我是指咱们这样的鬼——鸡血这东西毕竟驱邪,万一一盆浇下去,她直接嗝屁了可怎么办?”
沈苛没说话,站在离他十步开外的地方,以确保半滴血也溅不到他身上。
过了一会儿,沈安又道:“我在这瞎担心啥呢,要是真这么简单还好了,说不定神婆就是支点,这一盆血下去,我们直接回家了,多好……”
他尚且沉浸在分分钟提前离开噩梦的幻想之中,沈苛忽然说道:“这些够了。”
沈苛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安浑身鸡毛的模样,又退了半步,沉声同他说了两句话。而沈安的神情变幻莫测,一开始是惊疑,后来又迷惑。
“听懂了?”沈苛问。
沈安摇摇头,又点点头。沈苛继续说道:“算了,也只是我的猜测。我先去厢房那边找个合适的位置,你收拾一下再过来。”
“哦,好的哥。”
沈安摘掉了身上大片的鸡毛,从一旁的水井边打了桶水上来,胡乱洗了把脸,看上去没那么狼狈了,就端着鸡血去跟沈苛汇合。
二十分钟后,神婆被一桶鸡血淋了个正当头,她当即勃然大怒,周围的树枝仿佛都跟着她一同颤抖起来,抓了两个路过的下人发泄了一通,便一步一个血脚印地离开了。
果不其然,神婆虽然不怕鸡血,但终归还是没办法无视掉,于是她改变了平常巡视的路线,折返回自己的起居室,不大会里面就传来倒水的声音。
祝佳洋和刘树也赶过来汇合。虽然神婆年纪大了且并非同类,但终究性别为女,于是就先由祝佳洋偷偷打探了一番,确认了铃铛已经被摘了下来放在屏风旁边,她本想直接偷走,奈何稍一靠近就手脚酸软不受控制。
最终还是沈苛进去偷到了铃铛。
一切都很顺利。唯独在沈苛攥着铃铛要走的时候,铃铛忽然大声鸣响起来。
连沈苛都没有预料到,因为他直接用布团压住了铃铛中间的位置,既然没有碰撞,那又为什么会发出声音来呢?
沈苛面色一凛,铃声响起的同时,他双腿一软,差点站立不稳,咬牙向门口又走了两步,身后已然传来神婆阴恻恻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