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我答应过五条了…只要那些人不惹我…」

但是某些没有眼色的人不可能不主动招惹虎杖悠真。

东堂葵戴上古铜色的小型圆形耳机。

尽管东堂葵在庵歌姬面前表现的淡定无比，属于咒术师的预感却若有若无地暗示着有什么东西是被他所遗忘了的。

到底是什么……？

虎杖悠真这个喜欢给他人制造麻烦取乐的家伙……

“东堂。”耳机对面是机械丸的主人，与幸吉的声音，“你是要找五条悟救场吗？”

“昏迷在东京校门口的五条悟，刚被送到家入硝子那里救治。根据情报显示，他似乎是中毒…”而五条悟的昏迷似乎是他的同期干的。

“不，现在悠真去哪里了，你能追踪到吗？”

后知后觉的东堂葵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以他对虎杖悠真的了解，对方不可能专门等在高专门口，就只是为了和他聊几句闲话，或报平安。

——他是不是说过，他到底想做什么？

东堂葵试着抓住脑海里闪过的一丝灵光。

“……抱歉，我不能说。”碍于束缚，与辛吉不能说出虎杖悠真的行踪，或者说他已经忘记了虎杖悠真在那时与他立下束缚所说过的话，“而且如果他进入死灭洄游的结界内的话，我也没办法收到里面发出的信号。”

“结界里吗…”如果是虎杖悠真的话，以他对对方的了解，大概不是在京都结界内，就是稍远一些的大阪结界内吧。

“但是，悠真不希望我们成为死灭洄游的泳者（Player）。”

在与幸吉的理解里，想要彻底终结羂索揭起的死灭洄游，只能将结界内的参与者全部杀掉，让游戏失去永续性，强行终结游戏。

*

东京咒高地下 薨星宫

“羂索在数百年前为了灭杀鬼王，使诅咒复苏，盯上了平氏和龙神的后人，一个姓‘继国’的武士家族。这个家族曾经出现过以自创的呼吸法和剑招，差点斩杀鬼王的天才剑士继国缘壹。”

在咒术的理解里，孪生双胞胎被当作同一人。继国缘壹的孪生兄长继国严胜被鬼王以三天三夜的时间转变成食人鬼，证明了这对兄弟作为鬼的资质。因此，羂索在分析了各种衍生而出的呼吸法，并以鬼杀队的剑士做实验后，猜测作为日之呼吸的使用者或许有极高的变鬼资质，甚至或许能够蜕变成克服阳光的鬼。

但这与羂索的所求相差甚远。他想要制造的是强大到能够忽视自然规律，反过来压制鬼王，甚至杀掉他的诅咒之王。所以，在无法得到继国缘壹和他本人直系后代作为样本的情况下，羂索盯上了继国缘壹孪生兄长的儿子，准备与千叶氏的女术师麻郁联姻的陀罗坊，并改头换面，亲自潜伏在这对联姻的夫妻身边，在他们所生的每一个孩子身上动了手脚。

羂索打算复刻兴世王将平将门炼化成蛊的仪式，让这十个龙蛇的后人和他们的追随者在自相残杀里升华、蜕变，让最后的胜者成为所有的孽和业的载体，从中诞生出超越其祖的诅咒。

但羂索并没有预料到继国缘壹这个携带天命出生的男人，对当时世界的特殊性和唯一性。

“然而，继国一族的末代当主在被血亲死后释放出来的咒力侵蚀之前，本没有成为鬼资质的他，先一步被污染了灵魂，被来自其祖的鬼血强行改造成鬼，压制了血咒对他的侵入。这让羂索的实验失败了。”

摩罗便是在这失败的实验里，阴差阳错的诞生了。

“摩罗曾经为了维护他在南海道地区的统治，花了五十多年彻底地清扫或击退了境内所有强大的非人生物，对于一些无法彻底灭杀的生灵，如有了位格的怨灵和大妖怪，或者是神明，摩罗和他的手下将祂们封印起来，制作成特殊的‘灵楔’，封印在四国地区特定的寺庙里。他通过这种方式，在使得四国的场沉寂的同时，强行关闭了位于灵场范围内通往彼岸的大门。”

这些存在着封印了曾经与摩罗为敌的大妖怪，怨灵或神明的“灵楔”的寺庙，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四国圣地巡礼路线上的88个与空海大师相关的寺庙。

“在涉谷和京都出事的那天，被羂索刻意唤醒的三大怨灵之一‘崇德天皇’为了取回生前的力量，和祂的手下一起破坏了编号75~80的寺庙里的灵楔，释放出其中的妖怪的同时，就像抽积木一样，让灵场出现了薄弱点。”

随后，崇德院怨灵和它手下的赞岐三天狗的死亡时爆发出来的咒力，变成几颗掉入油锅里的火星。在那日之后，本平静了数百年的四国灵场内部的场发生波动。

天元看不懂摩罗和羂索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不明白为何明明两人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摩罗却在涉谷放任羂索离开。对于现在的天元来说，四国灵场内场的重新激活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就跟现在的北海道地区已经灵场化一样，只会成为羂索野心实现的助力。

在这个越发复杂的局势里，天元不得不做了最坏的打算，即背后有着势力支持的摩罗与羂索同流合污。

“原来真的有妖怪和神明？难道不是假想咒灵吗？”

“在几百年前，甚至更久之前，咒灵与妖怪、神明并不是同一个物种，在泛灵论之下，具有神异能力的生物皆可为神。”

只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这个时代，一旦这些封印被破坏，这世上对这些曾经的生物的传说和诅咒会将它们瞬间咒灵化，形成一只只有着自己术式的特级诅咒，甚至还可能会出现如崇德院一样，保留自身肉身的诅咒。

“摩罗在祓除出现在香山县的崇德天狗的半小时后，原南海道地区的上空出现了与熊本八原结界极为相似的复合式大型结界，也就是说，纪伊半岛、淡路岛、四国岛及周边诸岛和海域，将不会再产生新的咒灵。”

除非有人刻意去破坏那些封印，释放出里面封印的妖魔或神明，让它们堕落成诅咒。

“那么大的范围吗？真不愧是我引以为豪的弟子呢。”九十九由基想的却是别的事情，“如果能够应用到全国的话，我们境内就不会再有咒灵产生了吧。”

天元看了九十九由基，否定了她的异想天开。

“很遗憾，南海道全境的结界更接近于神道教中的‘神域’的定义，与我们咒力体系相差甚远，很难兼容。”

就如江户时代的本居宣长在《古事记传》里提到的八百万神和八百万妖的说法一样，在这样的民俗传统和后期本土神道教经典的承认下，妖怪和神明早就融入了日本人的生活。更有甚者，妖怪和神明被当作同源同根（注1），差别只在于有无升入天界，被高天原所承认。

“神域？”

“例如摩罗之妹、大巫女筑姬在八原张开的那个结界，便是摩罗和其信徒们在完成这个南海道结界前的预实验。相似的结界还有五百多年前，成就即身佛的白心上人，在白灵山张开的白灵山结界。”

而曾经的摩罗，是被当地居民和信徒视作神明供奉的在世鬼神，他的地盘是他统治的领土，也被当作显灵的圣域。

双手抱胸的九十九由基嘁了一声，眉毛微微皱着，似乎在思考着难以解决的问题。

虎杖悠真是一个特例，而无论是人类还是非人的动物，总会本能地排斥着群体当中的“异类”。

九十九由基总觉得天元害怕的并不是悠真作为鬼的身份，而是作为鬼的虎杖悠真在拥有着所谓的“神域”，压制诅咒的产生的同时，还异样的保留了咒术师的身份和能力。

换句话说，只要虎杖悠真继续作为鬼发展下去，甚至到达初代鬼王的程度的话，或许这个世界会再度回到曾经诅咒被压制的时代。

既然如此……

九十九由基有了一个违背自身术师身份的危险想法。

“那么，摩罗…虎杖悠真的目地又是什么呢？”乙骨忧太抬起那张有些憔悴的脸，问出了重点，“他现在是五条老师的恋人吧？”

乙骨忧太是相信着恩师的看人眼光的，因此，对于天元的“摩罗有害论”，仍然抱有一定程度的疑问。

“真正的目的吗…我也不太清楚。”天元毕竟是因为羂索在静冈的如月车站任务的举动，才注意到一直隐藏着的虎杖悠真的，“暗中操控总监部，得到‘宿傩的容器’和‘六眼’，或许只是他突发奇想的顺手而为。”

“哈？”这老家伙脑子坏了吧？

所以刚才Blablabla说了一大堆废话的重点到底在哪里？

“我想，这世界上唯一可能完全猜到摩罗想法的人…”

——恐怕只有从继国十真出生开始，就出现在他的身边的羂索了吧。

***

东京咒高的众人在离开了薨星宫后，不约而同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他们并没有完全相信天元的话语，毕竟，虽然他们与虎杖悠真不算相熟，但对方不仅是他们同期的兄长，也是他们的恩师的恋人。

他们相信虎杖悠仁，也相信着五条悟的选择和眼光。

“那些妖怪都被封印了不好吗？而且也不会再产生咒灵…”钉崎野蔷薇并不理解天元的忧心，在与诅咒师交战里受伤的她，并没有见到虎杖悠真与羂索对话的那一幕，“至少现在我们也可以少费点力气跑到那个乡下地方祓除咒灵。”

“天元大人的意思是，那个结界是被悠真前辈操控的，他随时都可以破坏封印，释放出里面从妖怪变成咒灵的诅咒。”伏黑惠沉吟了几秒，猜出了部分天元的言外之意，“而且，能够破坏天元大人设下的结界，也意味着悠真前辈有可能毁掉天元大人在全国设下的其他结界。”

天元的结界不仅降低了术师们使用帐的难度，也是现在唯一维持天元理智的重要手段。

况且，天元说过羂索是仅次于祂的结界术高手，一旦虎杖悠真和羂索联手的话…

“啧。所以我们要对上虎杖他哥咯？那个恶劣的面具男？”钉崎野蔷薇抖了抖身体，露出不爽的表情，“那家伙乱来的事情，虎杖和五条老师知道吗？”

“虎杖和五条老师，虽然现在应该都在悠真前辈的手里，但也不一定会对上。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悠真前辈作为我们敌人的情况。”在伏黑惠看来，失联的虎杖悠仁和被封印的五条悟，此时已经成了虎杖悠真手中的筹码，“我们不一定会有冲突…前提是我们与悠真前辈的目的有共同点。”

说到这里，伏黑惠心中也有了疑问，只是顾及此刻仍处于天元在高专张开的结界内部，他并没有立刻说出口。

——天元是凭什么认定虎杖悠真会站在他们的敌对方呢？如果只是前世那些东西，未免也过于牵强了点。

虎杖悠仁作为两面宿傩的寄宿体，虎杖悠真又想利用他达到什么目的呢？一个千年之前的诅咒之王，一个是五百年前转世为人的鬼

咒术师都是一群疯子，五条悟作为现代最强的特级术师更是疯子中的疯子。伏黑惠可想不到已经被五条悟给认真对待的虎杖悠真，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或许，虎杖悠真接近五条悟就是在等这一刻，等待着五条悟被限制、他能放开手脚，去实现他的阴谋诡计的这一刻。

但是，虎杖悠真的所求又是什么？

总不会比羂索那个活了上千年的诅咒疯狂吧？

伏黑惠心中所想，大概也是在场的咒术师们心中所疑惑的。此时的他们只考虑到虎杖悠真背叛咒术师阵营，倒向羂索一方的可能性。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虎杖悠真本身的持续存在，对使用着咒力的他们的威胁，是在更久远的未来显现。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许已经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