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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带他走。”
唐泽伊织再次宣称,“离开这里,离开横滨,离开《书》的篇幅。”
“我会带他去寻找一个适合生存的地方,直到纷争彻底熄灭,而后又酝酿起下一场阴谋和纷争,周而复始。”
“但那些都将与我们无关。”
雾气渐渐隐没了,似有若无的声音响了起来,两个被白雾所分隔开的世界即将重新交汇,唐泽伊织该走了,但他迟迟不肯动身,而站在他的对立面的太宰治此时也是一样。
……明明,这俩个弱鸡都弱鸡到再不离开就会被交汇后的世界给撕裂。
“中也的诞生是一场阴谋,是一个奇迹,也是一个隐秘,”
是的,隐秘。
连公示书上身世这一栏的部分也写着明明白白的问号,只是亲爱的可爱的可恨的“作者”特意标注过他绝非因《书》而诞生,而是一场“属于人的奇迹”。
但他究竟是人还是神,这一点“作者”却始终不肯下个明确的定义。
于是,一部分引经据典的人认为他是人,一部分旁征博引的却认为祂是神。
唐泽伊织实际上两边都不站,但他更希望祂是一位无情无爱的神明。
这样,他就不会受羊所困、不会自缚于港口黑手党、不会死于民众和世界了。
唐泽伊织平静地继续述说,哪怕他已经看到人们那些越来越淡的雾气里影影绰绰的影子了。
“但他和《书》无关。”
“你放他走。”
“你让他活下来。”
唐泽伊织静静地越过织田作之助的庇护看着他,突然跪了下来,“我求你。”
“求”?
太宰治简直要嗤笑了,这是个什么愚蠢的说辞。
难道是他太宰治不肯让中也活吗?
求他?
太宰治比谁都更希望中也他能够活下来,活着,然后作为人,经历痛苦。
但太宰治当初比谁都要更无能为力。
可这个该死的疯子就是非认定了他,甚至还在他的面前来卖弄愚蠢。
可这个疯子又偏偏的确是个棘手的,仿佛凭空出现的,本不该不存于世的家伙。
“你明知道我不会将他‘交’给你,就像你不会将他‘交还’给我一样。”太宰治刻意加重的重音,作为强调,“我需要提醒你中也是一个有着自由意志的人,而非是一件物品吗?”
“这也正是我想要提醒你的。”唐泽伊织分毫不让。
两个人内里同样偏执高傲而又污浊的家伙互不相让的对视,又同时被恶心得偏离了视线。
光论实际上的所作所为,这两还的确是半斤八两。
“我好像听明白了,太宰。”全程,像是个雕塑一样举着枪站着的织田作之助突然开口了,“你把中也藏在哪里了?他的哥哥和友人正在找他。”
他扣动了扳机:“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都应该把孩子还给正在寻找他的家人。”
——在听过了全部的对话后,他以自己的朴素道德观和认知,彻底站在了太宰治的对立面。
不管什么理由……家人……
太宰治捏着玻璃珠的手颤抖了一瞬,这直球直击他的心灵,一如他记忆深处总是一本正经的接话,不知道此处要吐槽的那般。
这一次织田作之助同样没有吐槽,但也确实伤得他很疼。
家人。
魏尔伦那个自称兄长的家伙是他的家人。
但出处同源的力量在血液里流淌,似乎那的确是无法辩驳的家人。
而,中原中也的确曾承认过他是他的家人。
哪怕只是为了制止和说服他的一声“哥哥”。
但是他呢?但是他太宰治呢?
他是他的谁?
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作为缔结的证明?
搭档?
不,双黑很早就解散了。
狗狗和主人?
不,谁都知道那只是个偏执的笑话。
那……友人?
不,他们大多数时候其实有些相看两生厌。
……那,
太宰治的手指颤抖着,心里的那个名词迟迟不敢冒出头来。
——恋人、?
可,别说中原中也从未承认过,甚至从不知晓他们还能有这个关系了,太宰治自己也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拥有这样的关系。
可……
谁让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唐泽伊织呢?
那个不知为何,笃定的将他视作中原中也的恋人,甚至因此认为他未能履行保护的职责的疯子。
……或许,和一个疯子对峙太久了,他也疯了吧?
不然怎么会突然走神想到这个地方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