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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仓烨子必须做出决定。
她必须在这个时候做出选择,推翻他(福地樱痴),还是继续无条件地顺从他。
而在做出选择之前,她必须知晓一切。
只有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她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怨无悔,她才会为此倾尽全力。
就像,被费奥多尔·D欺骗的福地樱痴一样。
正因为他(福地樱痴)误以为自己正在做着正确的事情,所以宁愿牺牲自己,算计一切,也要避免他不愿意看到其到来的未来——“大战来临,世界灭亡”。
所以他(福地樱痴)越是“正义”,越是“坚定”,就越是,“可笑”。
——唐泽伊织并不认为那样的福地樱痴可笑,他只认为,利用他人的真心和正义的费奥多尔,可笑。
他(费奥多尔)或许知道福地樱痴和福泽谕吉能做到什么程度和什么地步,但他绝对不会知道,来自大仓烨子的爱,能让他们做到什么程度和什么地步。
来自未来的人可不止一人。
更何况,费奥多尔是伪造的“未来行者”。
而他(费奥多尔)这个赝品,现在需要应付的可不仅只是他唐泽伊织,还有那个草蛇灰线、决胜千里之外的太宰治。
“唐泽。”大仓烨子的声音很清晰,她已经平静下来了,眼泪也已经自然蒸发掉,只剩下干涸的触感还停留着,微微有些酸涩。
她没有改变动作,只是深吸一口气,双手捂了捂眼睛,又放下来,抬头望着唐泽伊织的眼睛。
她的姿态一如教堂里正在倾听圣言的信徒,而唐泽伊织,便是指引她的牧师。
“我需要确认,费奥多尔想要拿到的,其实是‘大指令’。”
大仓烨子一一细数,“组合、共噬、天人五衰、诱使福地他夺取书页然后篡改诬陷武装侦探社是天人五衰的事实、制造吸血鬼恐慌和进一步的大混乱,这些全部都只是为了拿到那个‘绝对服从’的‘大指令’。”
那个能够控制全部下属的思维乃至意志,能让拥有它的人一举成为新世界的“神明”和统治者的“大指令”。
“没错。”
唐泽伊织其实很想说“bingo”来着,但是现在的这个场合并不适合这样轻佻和轻松,为了大仓烨子的精神状态考虑,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说了声“没错。”
在大仓烨子的脑子稍稍缓和过来,能够接收更多的信息之后,他才继续说出后面的内容,同样是轻轻的,不紧不慢的,“福地樱痴做那些事情,是为了让钟塔侍从解禁‘大指令’,但他并不是为了统治世界,或者毁灭世界,而是要将‘大指令’的控制权交给福泽谕吉。”
大仓烨子张了张嘴。
唐泽伊织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她要问“为什么——”。
“因为他只信任福泽谕吉。”唐泽伊织垂下眼眸,答道。
但他却忽地分了心。
作为读者他其实用不着问那么多的“为什么”,也根本不需要为每一个人的行动逻辑做出解释,他只需要看着爽就好了,他只需要跟着剧情情绪起伏就好,喜欢就跟着大笑大哭,不喜欢就丢到一边,当作一团废纸,觉得逻辑不通就大骂一顿,觉得精彩绝伦就叫好。
但当他坐在这里,面对着大仓烨子,在被她的眸光注视着,在被她寻求着指引,在被她当作此世的救赎的时候,却突然有了明确的,实质意义上的,思索。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折腾那么多的事情,不惜杀死追随、信赖自己的下属,让自己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却仅仅就只是为了拿到一个什么狗屁的“大指令”。
甚至还不是为了自己“统治世界”而拿的。
难道就真的仅仅只是一个“信任”吗?
难道就真的仅仅只是一个“羁绊”吗?
——虽然福地和福泽的cp确实还挺火的来着……他记得相关的谷子好像炒到了……
“——他……不信任我们吗?”
大仓烨子令人心碎的颤音仿佛从他心底里响起,将唐泽伊织跑神的思绪立刻就拉了回来。
他望着大仓烨子的眼睛,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
“……我不知道,也许是信任的。”
“……也许,他只是更信任他的知己,福泽谕吉一点儿。”
不然他要怎么说呢?说,因为中岛敦是主角,而中岛敦所在的武装侦探社是主角的阵营,而中岛敦所在的武装侦探社的社长是福泽谕吉所以福地樱痴搞了大事之后的最初选择和最终选择都会是他吗?
唐泽伊织,感受到了,作为读者的窒息。
曾经的理所当然此时此刻变成了回旋镖,正打在他身上。
原本用一个词语“主角”就能够笼统敷衍地解释一切,将一切的争议全部都压下去的理所当然此时此刻变得毫无说服力。
他无法解释。
他只能沉默。
但唐泽伊织不想仅仅只是沉默,于是在短暂的窒息后,他说:“我不清楚福地樱痴是个什么样的人,大英雄也好,大boss也好,还是几经反转后的正义人士也好,实话说,我并不清楚,也并不在意福地樱痴到底是什么人。”
“但我知道烨子你清楚。”
“没有人比烨子你更清楚福地樱痴。”
“就像是我自认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中原中也’——我的神。”
“那并不是一种高傲,也并不是一种狂妄的说辞,而是——”唐泽伊织站起身来,然后弯下腰,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肩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睛注视着她的眼睛,“长久以来注视着那个人而得到的自然而然的成果。”
“我已经忘记我注视着祂有多久了,但我知道那比我现有的全部的生命还要长。那是我的两辈子,我全部的生命。”
“而烨子你,”
出生仅几个月便被迫催熟自己上战场,于是自那开始便跟随福地樱痴十二年的大仓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