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喝多了水,莫昀岚被膀胱的胀意憋醒。
一翻身,却不想旁边空着,伸手覆上去,还残留着稍许体温,似乎是刚离开。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莫昀岚披了件外衫,蹑手蹑脚出了院子,然后熟门熟路拐入屋后林子,在那颗长得最高的榆树枝干上,如期找到了人。
她仰头,小声唤道:“相公。”
田间的蛙声此起彼伏,甚至险些将其盖过。
不过沈杰听得分明。
身形微晃,仅眨眼间便站到她面前。
“晚上风大,怎么不多穿点?”
“不冷嘛。”莫昀岚憨笑,试图蒙混过关。
无奈自己也衣着单薄,沈杰只好尽量把她团进怀里。
昀岚揪住一缕他的发尾卷在指尖,声音懒洋洋地,“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偷溜出来看星星。”
沈杰抿唇,“你也还是和从前一样,总能找到我。”
他大概是又想起了当年那件轰动一时的灭门惨案(指沈杰的身世:孩时目睹家中遭遇乱匪贼寇,因被其母藏入柴堆侥幸逃过一劫。后被沈一博收养,拜莫凡堂为师学习武艺),神色透着股浅淡的哀愁。
但现今,大仇已报。
拿脸颊在他脖侧轻轻蹭了蹭,莫昀岚理直气壮地说,“当然,谁叫我们心有灵犀呢。”
沈杰遂闷笑,胸膛跟着一震一震。
他很喜欢这个成语。
莫昀岚再扯扯手里的头发,许愿似的,“我想上去,抱我上去。”
“好。”
沈杰架着莫昀岚的胳肢窝,“嗖”的一跳,便把人带上了树枝。
夫妻俩找好位置,调整姿势坐下。
凝望那满天大大小小忽明忽灭的繁星,莫昀岚的腿一晃一晃,“说起来,相公,你觉不觉得少夫人一点儿也不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啊?”
沈杰思量着,“其实,我早有怀疑。”
少夫人她,或许不是真正的方家大小姐。
“但无论少爷,还是义父、夫人,他们都很喜欢现在的这位少夫人,如此便够了。”
“相公通透。”
比起那位完全未知的方家大小姐,当然是现在这位脾性相投又做得一手好菜的少夫人更合她心意了。
昀岚把玩起搭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嘴跟抹了蜜般,诱致沈杰遭不住地低下头去,好好品味一番个中滋味,方解了痒到心里的馋意。
沈勇和方一勺上门拜访的几次,莫昀岚都撺掇这阵子赶巧沐休在家的沈杰一起躲了出去。毕竟,按她对她爹的了解,先前给冬冬出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毫无意外,当听方一勺掷地有声地念出所谓的:
麻饭老头麻饭土(麻烦老头麻烦徒),
小仁德枝卜酱里(小人得志不讲理)。
头饮仔鲜炸耳后(偷银在先诈而后),
白翅饭雀乌稻蟹(白吃饭却无道谢)。
球刀切海巴仁溜(求道歉还把人留),
小卜药鲢老卜鸺(小不要脸老不休)。
莫昀岚吞了吞唾沫,极为“孝顺”地想:
既然少夫人已经骂了她爹,可就不能再骂她咯。
最后,方一勺大喘一口气,“醋溜带鱼灼海鲜,普洱玉米糕,白菜炖凉粉,红焖狮子头——带灼普玉白凉狮。”
早已垂涎三尺的莫凡堂一个纵身,便从茅草房顶飞跃而下,朗声道:“好,好一个‘待琢璞玉拜良师’。”
院子里,莫老爷子喝完沈勇的拜师茶,笑得跟弥勒佛一样,搓了搓手,“可以吃了吧?”
围墙外,莫昀岚不好意思现在直接这么进去,就痛心疾首地拉住同样深感遗憾的沈杰,悄咪咪的说,“要不咱俩回城里下馆子?”
正好鸿宾楼改名为云兮楼后就再没去过。
沈杰叹气,“只能如此了。”
所幸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两人手牵手,摇啊摇地穿行于桃花小径。
天气渐渐变热,三街六巷绿荫如盖,蝉鸣不断。
数月间,沈勇安心习武背书,东巷府及周边几个府衙却陆续有孩子被拐的案子发生。
原本莫昀岚还被允许偶尔出门,陪少夫人买买菜,逛逛商铺,可这件事一闹大,沈杰登时又回到草木皆兵的状态,将她看得及严。
莫昀岚哭笑不得,但也听之顺之。
亵衣虽然做好了,还可以再绣些壁挂、屏风之类的大件打发时间。
这是她唯二的爱好,有时候一坐便是一整天,外界的消息通过沈杰的口,一点一点传进她的耳朵。
“…小姐。”
点燃的灯烛将夜晚的房间映得明亮清晰。
书桌上,香炉飘出缈缈薄烟。
方瑶练字的手未停,淡雅浅笑,“何事?”
“……”
迟迟等不来下文,方瑶蹙眉,将毛笔搁置,“出什么事了?”
侍女京儿踌躇片刻,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小姐,小孩被拐的案子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