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夜里,安禹合上笔已是凌晨,关灯以后被窝里的那只猫会变成他的枕边人,爷爷奶奶不会进他的房间,他可以安心的抱着宣弈。
人总还是比猫好抱的,猫的身体太软了,他每次搂着宣弈都怕使劲过大把他勒过去了,但搂着他人的时候就完全不会有这种顾虑。
为了第二天安禹能有好的精神听课,宣弈每次都在安禹上床以后就开始哄睡服务,但安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写题到最后的时候困得都快要睁不开眼了,可到了床上又兴奋起来,尤其是摸到宣弈的时候,摸到了就一直想摸,头发,胳膊,腰,腰下面……
辛亏安禹在夜里从没有开过灯,不然就能看见一颗熟透的苹果在他床上。
宣弈总是会先放任安禹放肆那么几分钟,接着就会像出警一样逮捕他的手,将那只还不怎么过瘾的手老老实实安放在他耳边,然后压住,还得一直压着,防止它乱跑。
这样安禹就会渐渐入睡,效果奇佳,百试不厌。
这种日子他简直想都不敢想,许愿也不敢这么许,以人的形态和哥哥睡觉真的跟身为猫太不同了,感觉太过直观,没有绒毛隔着,那些手掌和指尖的触感仿佛电流,直击心脏。
每次把安禹哄睡着以后宣弈都要再花很长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把自己哄睡着。
有时候他还要变成猫,从窗户溜出去吹吹冷风,吹冷静了再回来,锁好窗户钻进被窝又变回人形陪他睡觉。安禹只要一睡着就会睡得很熟,他就算把小灰搬上来他都不一定能发现。
宣弈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睡眠,因为猫在任何时间都可以睡觉,他只是一直在按照人的作息在生活,但睡眠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今夜窗外风吹的很猛,温度也很低,宣弈变成猫以后悄无声息离开了房间。
他沿着那条海岸线走,来到那座灯塔之下。
那耀眼的橙黄光芒倒映在他紫色的眼瞳中,像流淌的星河。
虽然小镇已过冬至,但受暖流影响,这里的海从来没有结过冰。
那座塔对于身为猫的他来说显得有些过于庞大,塔身通体白色,底部泥泞斑驳,即使海浪翻滚冲刷也无法洗去那些顽固的泥渍。
里面有一位守塔人,是一个老头。老头看的不严,他会尽量满足大家登上灯塔的愿望,也会万分叮嘱来者注意安全。
时间有些晚了,宣弈没有从塔内走,而是凭借猫的跳跃力绕着灯塔外围登上了塔顶。
月光渐渐稀薄,那些海面上涌动着的浪被隐匿起来。
起雾了。
来的真是不巧,宣弈想。
他会抽一个夜深人静的时间来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
今天是安禹回来的第一百二十天,可是他并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已经记不清了,是不是自己从来就没对花神真正的许下过这个愿望,还是花神没有接受这个愿望。
难道这真的是安禹自己主观自愿的行动吗?
早知道他在大城市过得那么不快乐,就许愿让他过得开心一点了。
宣弈小小的身躯被雾包裹着,除了头顶上那片白昼般的光什么都看不清。
就像他从前看见的安禹。
还是小猫的他幼时就发现,安禹喜欢一个人来这座塔,没有雾的时候这里一片清朗,视野开阔,能俯视大半的镇子。
他总是躲在安禹看不到的角落,偷偷看着他。他喜欢在这里看书,即使风总是吹乱他的书页,他也不恼不躁。
后来宣弈也一个人来过,才发现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呆在这里。
站在这里,他是自由的,虽然脚下可以驻足的地方不多,只是一个面积不大的环形,但却给了他们无限自由的感觉,像在空中。
他会看着流云慢慢远去,太阳从升到落,潮涨潮退,安禹走了以后,他都看过。
以前他一抬头,眼中只有安禹,总是忘了领略其它浩瀚的风光,那些充满生命力的自然生灵,那是他所爱之人爱着的一切。
看过了一千四百六十多天,一遍又一遍。
有时候握住手环,心中默念,安禹回来吧……
但他又将自己打住,想安禹在大城市肯定过得比在这里好,他跟爸爸妈妈在一起,是幸福着的,为什么要把他叫回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或许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已经在一起了呢?
别打扰安禹了还是。
他最后得出的结论如此。
后来他还是在酒馆撞上了那对日思夜想的眼眸。
他突然觉得有些悲哀,这些雾好凉。
他知道自己陪不了他多久。
他的时间到了以后离开的人是他,伤心的人是安禹,这不公平。
安禹肯定觉得他们会就这样生活下去,这样到老,最后相依相偎离开人世间。
可只有宣弈自己清楚他还能给安禹多长时间的安定。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越幸福,他就越害怕。
怕的发抖。
一丝凉意侵袭了他的身体。
起风了。
海雾渐渐被长风驱散,袒露出夜晚中清晰完整的小镇。
看到海平线冒出一抹暖光以后他起身离去。
身上太凉了,他窝了一会儿等身体暖和起来才变回人形搂住安禹,假装安详度过了这个良夜,然后垂着眼眸直到安禹醒来温声说句“早安。”
“早安。”安禹的音调还黏在一起,不是很乐意的起这个床。
宣弈捏捏他睡觉压红的耳垂,给他披上衣服,做好一个男朋友该做的本职工作以后摇身一变又变回猫。
安禹心里暗自决定高考一结束就告诉爷爷奶奶他和宣弈的事。
但不能告诉他们宣弈能变成猫,安禹自己可以接受,但是他怕吓到爷爷奶奶。
十二月末,安禹本想收心学习,最近因为男朋友实在是分散了太多注意力,而宣弈可能也意识到了不能像个粘人的小猫咪一样总跟着男朋友,所以他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可他没想到学校要开元旦联欢会,陶也把他小时候学过钢琴的事儿抖落出来了,抖进文委的耳朵里,然后文委两眼冒着光就找过来了。
说实话钢琴是在他小学的时候学的,他不认为他的童子功可以拿得出手。
“你愿意表演节目吗?”文委满眼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