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安凝眉。
姜芜力气不小!
沈清安终于合上书,打量起匕首,匕刃有几道豁口,刀刃柔钝。
“朕知道了,回去吧。”
三人哭声实在聒噪,沈清安安抚一阵后又赏赐珍宝才将三人劝退。
扣开手柄上的暗格,果然藏了纸条,只留了“救命”二字。
暗卫来报时,只说了禁军把守,无性命之忧。
昨夜的人是太后派出的。
一击毙命最好;重伤也不错,牵制他,让他面对今日的局面,无力插手。
张珙没想到皇帝会来,给属下使眼色,然后恭敬行礼。
落到沈清安眼中,却不阻止那人去向太后禀报。
孤身进了长宁宫。
光亮将他的身影拉的欣长,今日他只着了一身银白色长袍,袖口处绣了祥云,衣襟处金龙盘旋腾空。
进殿后宫人服侍他退下大氅。
闻着熏香,沈清安轻咳几声,明显在压制声音。
姜芜见到他,心道一句“总算来了”,侧身入了内寝,背对沈清安,在幔帐遮掩下轻试眼泪。
沈清安从袖中拿出一方娟帕,向前迈进几步又止住,须臾后收回袖中,才进了内寝。隔着幔帐问姜芜∶“你看了?”
姜芜知道他意有所指,他回去发现信帛不见,定会猜到。
见她不吭声,沈清安又问∶“边疆传来消息,镇北侯,全军覆没。”
沈清安凉薄的声音说出,和冰天雪地一样冷。
原来他都知道,所以昨夜带着信帛来找自己,是为了让她做好准备,迎接灭族?还是让她识相自行了断?
手中的锦囊仿佛千斤重。
她转身,隔着流瀑般的轻纱遥遥望向那个无情冷血的帝王,他不曾有心的。在她准备向前迈进时,他将她送回。
“你早猜到了是吗?”沈清安问。
姜芜一直沉默,她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面对。她心中有恨,却又只能倚仗他。
“镇北侯身死一事,朕的确不无辜,可也不想承受不该有的罪名。”
他轻声说,又上前几步,离姜芜只有一步之远。她能清晰的看到他脸上覆起的冰霜,眼中疏离又冷淡,仿佛一切生命在他眼中不过一毫,微乎其微的惹不起他半点怜悯。
他有爱,有对天下百姓的大爱。又无情,对天下子民的冰冷无意。
姜芜对他的话不知所措,他承认镇北侯之死有他一笔。
姜芜不知觉间落下泪,指节泛白。
“父亲已经遂了陛下的意,镇北侯府一百余人无辜,请陛下,饶恕!”
她铿然,一字一句吐出,心口滴血。
梦中所见之景,约莫是镇北侯弥留之际见到的。
她的父亲,死在冰凉的雪地中,被箭矢刺穿身体,金人没给大周将士一个体面的死亡。
镇北侯死后,被金人砍下脑袋,悬于城墙,极尽侮辱。
沈清安紧抿着唇,眸光微动。
姜芜笔直跪下,眼中不屈的寒凉,继续道∶“求陛下开恩!”
她匍匐在地上,等待上位者的恩施,像一个乞丐,祈求路人的怜悯。
她一遍遍的轻声道,喃喃如呓语,喉中梗塞。
沈清安看她,泪水沾湿衣襟,依旧不服软的一个个磕头,一遍遍请求。
倔强得像一意孤行的行者,有自己的信仰,不到天地毁灭,信念轰塌,绝不低头,也不回头。
沈清安将她扶起,隔着幔帐薄纱,触摸上她冰凉的手。
“朕说了,风雨路同你一起走。”
他唇间有了暖意,像寒冬后的春回,万物悄悄萌芽。
沈清安再不去看她,紧紧拽着袖中的娟帕,克制又隐忍的压下情绪。
他可以假意宠爱她,给她无边荣耀,给她恩宠,让宫妃嫉妒,太后忌惮。
“镇北侯的死,朕愧对你,但无愧镇北侯。”
姜芜身形一颤。
“信帛毁了,却不能视之不见。”
他的话像滴落的水滴,一滴一滴的敲击着姜芜颤抖的心。
“求陛下怜悯!念及镇北侯当年从龙之功,饶恕镇北侯府性命。”姜芜拿出锦囊,交到沈清安手中。
“陛下曾说,臣妾危机时可打开锦囊,兴许能救臣妾一命。”
“现在,臣妾想用它求陛下一个恩典,开恩镇北侯府无辜人。”
沈清安若有所思。三年前将锦囊给姜芜,是要她自保。
“想要镇北侯府的,不是朕。”他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信帛是他留下的,却不是他搜集来的。三日前,他的暗卫从太后寝宫中找出。
他指尖陷入皮肤,眼中落寞。他突然害怕起来,害怕姜芜不信。
昨日,姜芜的质疑还在耳边。
殿中寂静得可怕。
太后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
禁军兵器作响的声音,配着这一副阴沉沉的将有大事发生的天,姜芜再一次揪紧心脏,镇北侯死亡的悲伤如奔腾大江喷涌。
沈清安长叹气,无力感压迫他,捏紧锦囊,妥协的道∶“朕应允你。”
此时张珙迎太后进殿。
雍容华贵的妇人面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即调整,“皇帝这是做什么?觉得哀家有意为难姜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