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不好,常年待在家中,并不时常出门。”蓝衣小姐说道。
姜芜点点头,嘴角勾起笑,眼中狡黠,“小姐可听说当今圣上欲立富商林有淮之女林殊为后之事?”
蓝衣小姐不以为意,“陛下立后是国家大事,举国欢庆,京中又有谁不知呢?”说着用绢帕掩着嘴,轻声咳嗽。
“皇家恩典,许多世家大族费尽心思,阴谋手段层出不穷,宫中妃嫔各个趋之若鹜,林小姐为何要逃呢?”姜芜看着林殊,面上一怔,一闪而过惊诧,又不动声色的收敛。
被认出后林殊没有窘迫,也没打算回避。在她看来,眼前女子能直言不讳,至少坦诚,若自己遮遮掩掩反倒惹人猜疑。况且圣上立后之事还未成定局,朝堂政事,一朝一夕风云变幻。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姜芜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无波无澜的像一潭死水,静默的将一切沉入。
“有的人追求扬名立万,有的人纵情山水。有的立天下志,匡扶盛世;有的不过在乎一粥一菜,晌食暮饮。”
“而我,属于后者。”林殊道。
“权力对有人来说是九万里扶摇而上,风鹏正举,于我而言却是枷锁。”林殊眼角挂起笑意,姜芜却觉得笑意勉强,不达眼底。
“如你所见,我身体不好,时日无多,并不想将余生困于高墙牢笼。”
“是不想,还是不敢?”姜芜扯着笑,眼珠机灵的转动。
林家有女,名为林殊,传闻中一等一的才貌风情。父亲林有淮是大周富商,生意店铺遍布大周各地,甚至于其他四国也有生意往来。沈清安一反祖制,立商贾之女为后,看重的,也是林殊身后富可敌国的家财。
正如林殊所说,林家只有一女,家财万贯,林殊身体不好,活不得两年。死后,林氏家财自然会尽数归于皇帝。兵不血刃的将林氏家财据为所有,沈清安打得好算盘。只是没想到林家小姐竟是个执拗的,会连夜逃出京都。
姜芜觉得好笑,不由的重新审视这个离经叛道的富家小姐。
林殊道:“自然是不愿。深墙后宫,勾心斗角,算计更是家常便饭。能入宫为妃,都是各世家精心培养的。前朝后宫,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一个富商之女,没有强大的靠山做倚靠,光有钱,可不够。”
马车内熏香燃尽,逐渐被药草味盖过。
“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到姜芜耳中却是感慨万千。入宫三年,表面风光无限,贵为贵妃,又得皇帝宠爱。可君王之心,能有几分当真?而且,若非她身后的镇北侯府,在吃人的宫中,她能活到几时?脑中闪过血染长阶的画面,心口一滞。
林殊对姜芜生起兴趣。
“林小姐,”姜芜顿了顿,眼睛闪亮,盯着林殊,“或许该称呼你为……林公子?”她眼角上扬。林家享负盛名,京中各势力盘桓拉拢,若她能结交,对于今后,是不错的退路。
如今朝堂不稳,盘根错节,今日可能是盟友,明日也可能是敌人。上一世,镇北侯通敌叛国的罪名,就是被平日与父亲交好的刘尚书指认,也是他率兵从镇北侯府中搜出罪证。至于罪证是否属实,从何而来,没人彻查,也无人关心。沈清安一纸令下,镇北侯府顷刻灭族。
她不会重蹈覆辙,更不会让灭门惨案再次发生。
她将注码放到林家,放到这个举止怪异的林殊身上。若能成,自然最好;若成不了,对她来说也无害处。
她对林殊的了解并不多,几乎全部都来源于传闻。而见过林殊的人少之又少。人们都说林殊体弱多病,林老爷疼惜女儿,所以鲜少露面,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很多事只浮于表面,林家真正要掩藏的,是这个神秘的林殊。
或许他身上有许多秘密,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姜芜不想探究。
林殊并没有对姜芜识破自己的身份感到惊奇,反而越发平静。若姜芜连这一层都看不透,也枉费他煞费苦心的选择她。
“姜姑娘不妨直说。”林殊面色坦然。两人相视,悄无声息中达成一致,无形间产生利益纠葛。在姜芜看来,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世上最紧靠的关系是利益关系。
“可以叫我姜芜。”姜芜说。
林殊点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只是各存心思。一个为了后路;另一个,也是为了后路。
进可攻,退可守。
“我可以帮你。”姜芜说。
“互相成全罢了。”林殊说。
“我林家富甲一方,朝中却无人可倚;镇北侯虽大权在握,可谁又能保证一生顺风顺水呢?”林殊的话一遍遍敲打她,他远比盛名中的还要聪明。若他日为敌,将会是个棘手的对手。
“此番北上,林公子所为何事?”姜芜问。
“等你。”林殊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