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一下打得一点也不疼。
梅菲利尔打小见过的训诫器械数不胜数,哪一件都比塔泊亚那件幼虫玩具一样的小鞭子具有威慑力。
怒火为容颜增色,姿容绝艳的雄子倚在桌边,命令他跪下。
梅菲利尔乖巧跪伏在雪白的长绒地毯上,一头柔顺白发从脊背滑落至雪白身躯两侧,几乎与绒毯融为一体。
隐隐突出的脊骨不住颤抖着,并非害怕,恰恰是过于兴奋而无法抑制的生理反应。
啊……他雄主终于知道生气是可以发泄的了。
虽然生闷气的塔泊亚很可爱,但是完全被怒火点燃的塔泊亚,特别、特别漂亮。
看起来格外美味。
第一鞭落下,梅菲利尔装模作样地痛呼一声。要是特别诚实地毫无疼痛的表示,他怕塔泊亚把自己气死。
好轻啊……他的雄主还是太温柔了。
梅菲利尔轻舔过尖利的牙,乖乖伏着等待。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第二鞭。
嗯……意料之中,所以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温热的柔软舔过伤口,模拟原始社会的方式给予下意识的治疗和保护,小心翼翼,生怕造成二次伤痛,完全不同于会所的治疗方式。
为了商品的品相完好,老板用的药品可以完美祛疤并且加速愈合,但代价就是极端的疼痛。
所有被捡回来的、买回来的虫崽,都要在日复一日的训诫和愈合中,不断提高耐痛力,直到变成最受欢迎的那类商品。
他很幸运,有着一副好皮相,早早地被买走,不用再受奴隶的苦。
但又如此不幸。就像无数前辈口中的反面典型那样,在纯粹的交易里掺杂了感情,动了心,用了情,拼尽全力地去粉饰自己,伪装成最受主虫喜爱的模样去博取欢心。
跟原本的自己截然相反的模样。
砸落在脊骨上的泪水滚烫,梅菲利尔被珍之重之地搂在怀中,他听到塔泊亚跟他道歉,说“对不起”,说“放他走”。
可他根本无处可去。
梅菲利尔捧住塔泊亚的脑袋,用指腹抹去眼下的泪痕,轻轻地把吻印在绯红的面颊上,柔声哄他:
“不哭了,乖乖,不哭了,不疼的。”
真、的、不、疼。
所以,别哭了。哭得那么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自己雄主抽了一顿。
梅菲利尔软软地埋进塔泊亚满溢柑橘香的颈窝,暗暗咬牙,把刚才的危险想法死死压进心底。但越是压抑,就越是联想到那些画面。靡丽的、艳色的、任他施为的漂亮带刺玫瑰,刺激得梅菲利尔轻轻发抖,细细抽气。
塔泊亚顿时更加愧疚了。
他明明知道梅菲利尔体质奇差,还是没忍住怒火动了手,现在还要受伤的虚弱雌君硬撑着说不痛来安慰他。
他怎么这么混账。
更加混账的是,他前世在第二鞭落下后,实在是打不下第三鞭,既气梅菲利尔的欺骗,又气自己的心软,气到极致就是无法言说的悲凉,他直接在客房蹲了一晚上,不想再看到梅菲利尔一眼。
机械侍者的权限他统统都开放给了梅菲利尔,他本以为梅菲利尔知道给自己疗伤,但事实就是他两天后再次回主卧时,梅菲利尔伤口感染致使高烧昏迷。
那两道疤痕是深深扎进塔泊亚心中的刺,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再晚去一步,他是不是会永远失去他的伴侣。
精神域崩塌前最后见到的画面于视网膜上闪现,残留的血色与灰白让塔泊亚颤栗不已。
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乳白的修复液被细细涂抹在伤口上,催动细胞分裂分化来愈合破损的皮肤。直到眼前的雪白脊背恢复如初,塔泊亚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没有虫崽,他也没有在梅菲利尔身上留下任何印记,等到他们的婚姻关系解除,梅菲利尔就可以彻底摆脱过去,去追寻他想要的幸福。
他们就像两条短暂相交的直线,在这段二十年的相逢节点之后,此生都再无瓜葛。
书桌上铺洒的张张情书刺痛塔泊亚的眼睛,那些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刻骨爱意,凡是见到的虫都会动容。
宛如献祭,梅菲利尔未曾送出的书信中写满了疯狂的渴望与卑微的祈求,但不是对他。
【亲爱的赫利俄斯,你不会收到这封信,就如同过往的所有书信一样,我从未寄出,也从未表露。
……请落鞭于我脊骨之上,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那将会成为我彰示所有权的证明。
……您是我一生所逐的烈阳,是扎根于我心脏的玫瑰,无论是皮肤上燃起的灼烧感,还是心脏搏动那时刻伴随的刺痛感,我都甘之如饴。
望您恩赐。】
【永远爱你的梅菲利尔】
塔泊亚最后在梅菲利尔的颈骨上落下一吻,那是一块下跪垂首时会突出的骨骼,是恭顺表象下潜藏的反骨与锋利。
是对他的拒绝。
【亲爱的梅菲利尔,我感谢你的教诲与引导,我并不后悔为你牺牲的一切,也不再想要纠缠你,收取痛苦与泪水作为赔偿。
我唯愿你自由、平安、幸福。】
【永远爱你的塔泊亚】
把梅菲利尔安顿在主卧,确定他不再有任何生命危险,塔泊亚前往书房准备离婚材料。
结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在喜悦与期待中签署了协议,拍好了略有遗憾的结婚照,在简短审核后,就拥有了法律承认的伴侣。
但离婚却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梅菲利尔没有社会身份,唯一做过的工作就是成为他的贴身侍仆,这意味着梅菲利尔没有任何的婚前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