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容易不来源于外部环境,而是黎遄自己——
住院头一天,几乎黎遄整个朋友圈的人都知道了,纷纷上门慰问。
单就那些狐朋狗友也就罢了,偏偏还有成堆的前床伴,天天过来哭坟,搞得好像黎遄快死了一样。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的心意我领了,走吧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千万要被车撞啊……”
又送走一波人,黎遄心累地在病床上躺尸。
咔哒一声,门再次开了。
黎遄条件反射地装出一副病弱的样子,见来人是南慕后才放下了西子捧心的手。
他问:“怎么样?”
南慕摇了摇头,“这里的医生和护士嘴很严,安保也很警觉,不太容易得到有用的消息。”
黎遄思忖,“得想个其他的办法。”
眼看又来了一波黎遄的朋友圈军团,南慕忙不迭开溜:“你慢慢想吧,我去一下吸烟室。”
吸烟室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
女生正在打电话,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就这一眼,南慕觉得她长得有点眼熟。
不过南慕一开始没有多想,他站在角落点燃了香烟,一点星火在指尖跳跃。
那女生打电话的声音有点大,南慕甚至能清楚地听见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你现在还抽烟啊,不是说需要戒烟戒酒吗?”
女生混不在意,“最后一根了嘛,明天开始戒。检查报告刚刚下来,医生说我的种子质量不错,应该能有不少树叶……”
电话另一边的声音透着犹豫:“你确定真的没有风险吗?我听他们说……”
女生打断了她,“能有什么风险?你这么畏手畏脚的以后能办成什么事?”
“……”
又聊了一会,电话挂断。
南慕顿了顿,回头仔细打量起了那女生的脸,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蔡佳?”
女生一愣,也认出了他,“南木学长?”
还真是她,南慕读高中时的一个学妹。
“你今年读高三了吧,学习应该很忙,来这干什么?”南慕有意无意地打探。
蔡佳眼神躲闪,“没、没干什么。”
南慕眯了眯眼,眼神犀利,“我刚刚听见你说,什么‘种子’……?”
蔡佳生硬地结束了话题,“学长你听错了。我还要回学校上课,先走了。”
说完匆匆离开。
南慕在原地站了一会,拨通了加密通话。
听筒里传来黎遄咋咋呼呼的声音:“表弟!表弟快来救我,我要死了——”
南慕打断了他,“我知道了。”
黎遄骤然停住,“——什么?”
“我知道南氏医疗的问题在哪了,”南慕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心情复杂。“——非法代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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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有点小钱,不想自己或是妻子承担生育的痛苦;
或是你的身体无法自然繁衍,和丈夫结婚多年没有孩子,被婆婆刁难;
又或者你非常有钱有钱,不想结婚,却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
于是,代孕出现了。
你出钱,买下一个陌生女孩或女人的子宫使用权、甚至卵子所有权,再让这个人或者另外一个人替你生下孩子。
这似乎是个自愿且公平的交易。
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女性真的是自愿的吗?
代孕合法化以后,一个女性走在街头上,将变得不再安全。
你随时可能被掳走,被装上货车,送进医院检查身体,确认适合生育以后,一根成年小臂一样长的取卵针会扎进你的身体里,取走你的卵子,提供给买家。
你试图逃走报警,却忘了他们是一群有组织、有分工、有一条完整生产链的恶魔。
在大星际时代的当下,科学家们研究出了人造子宫、体外孕育的繁衍方式,甚至可以让两名男性拥有基因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可那是多么耸人听闻的天价数字,是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出不起的钱。
这么一想,代孕真是一个无比划算的方式。
在扬城所属的Y国,代孕是违法的,买卖双方同责。即便如此,仍旧有人顶/风/作/案。
大街上的女流浪汉、女乞丐、女痴呆儿越来越少,人们称赞这个国家的福利制度,但没有人能阻止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悲剧。
南慕也无法阻止,女性的困境一直存在,但他想,至少救一个吧,一个也好。
他驱车离开了南氏医疗,赶往扬城三中——扬城最好的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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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佳,有人找你。”
下课时间,蔡佳戴着耳机听歌,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闻言她睁开了眼,顺着同学所指的方向看去,南慕靠在走廊护栏上等待。
蔡佳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学长,我说得很清楚了,真的是你听错了……”蔡佳倏然停住了话头。
南慕将一份纸质文件递到她眼底,上面清楚地写了取卵可能造成的伤害。
盆腔出血、盆腔感染、卵巢过度刺激综合症……
蔡佳沉默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学长,谢谢你的好意,其实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真的很缺钱。”
她有些无奈,“我妈死得早,就剩我爸带着我和弟弟,家里实在供不起两个人读书了,如果没钱,我就念不了书了,得出去打工供弟弟,我还想上大学呢。”
南慕想,钱真是个好东西,如果他没钱,此刻也不可能这么有底气地站在这里。
当着蔡佳的面,他拨通了金司的电话。
“你说,我们成立一个资助贫困生的基金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