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是禹司凤心里涌现的第一个念头。
不久之前,他还沉浸在极度的幸福中。与计都的热恋仿佛含在口中的甜点,浓郁得无法化开。尤其是在和父母相认之后,这种幸福感得到了加强,几度使他飞上云巅。
须臾之间,他从云巅一落千丈,跌入深不见底的炼狱中。
他神情恍惚地去找爹娘。
娘亲和爹爹坐在一起,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还不停冒着气。看到儿子进来,他们笑着招呼他来吃饭。
此番温馨的情景,不禁让他鼻头发酸。他本来可以带着计都一起来的,爹娘都支持。到时候,他便一边聆听双亲和爱人天南海北的谈话,一边喝下大碗热热的鱼汤。
计都,计都,计都……
泪水从眼角滑下,司凤扑上去抱住皓凤,哭诉道:“娘……”
皓凤柔声应答:“娘在。”
“他被天界抓走了……”
“嗯。”
“他流了好多,好多血……”
“嗯。”
接下来是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皓凤和大宫主都保持沉默。待声音渐渐小下去,直至消失,皓凤才掏出手绢,替儿子擦拭眼泪。
大宫主将位置让给司凤,自己坐到对面去,道:“司凤,要不要吃点东西?”
司凤摇头:“吃不下。”想到自己被亲人关心着,计都却不知在天界何处遭受何等折磨,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大宫主问儿子:“司凤,他是被哪种法器所伤?”
“黄粱之弦,还有沾了天茵草汁的毒箭。”
“那便是了。”大宫主沉吟道。
“什么?”
“司凤,他之所以中招,乃是心魔太深。”
司凤认真听父亲讲。
“他始终放不下前世屠戮族人的过错,愧疚淤积久了,就演化成心魔,只是一直藏着,连自己也没有发现。而黄粱之弦能将它诱导出来,他中了心魔,无法集中精神,这时再趁机放箭给他下毒,让他法力尽失。天界这招,委实阴损。”
皓凤接下大宫主的话:“他是这样,你又何尝不是?你一直觉得自己前世亏欠了他,想要弥补回来,只要他受到伤害,就会陷入到自责中。你们都应该学会放过自己。”
司凤急忙问:“我该怎么办?”
“三日之后,与我们一同去魔域。”大宫主道,“他回来的时候,定是需要人照顾的,你可先做些准备。”
“他还能回来吗?”
“会的。”皓凤笃定地说,“他既然能逆天改命重活一次,就说明本不该是那个命数。娘虽然不了解修罗,但也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的。”
“司凤,你在金翅鸟一族中是难得的高手,但能单枪匹马打上天界的毕竟只有他一个。真的,这不是你的错。”
爹娘的话渐渐让他安定下来。这时,隔壁突然传来巨大的嘈杂声。
大宫主起身:“你们先吃饭吧,我去看看。”
他刚进门,就险些被一只杯子砸中。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对得起王上的恩情吗!”元朗发疯般地将东西砸到无支祁身上,“你让一个孩子去遭罪,自己跑回来……你去死!”
地空地劫看到救星,冲上去围住大宫主:“宫主,您快去劝劝右使,我们是拉也拉不住,说也说不得……”
大宫主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
这个家没有我,迟早得散!
……
“璇玑,先站起来,我们再慢慢商量。”何丹萍搀扶着璇玑站起,然后对玲珑和敏言说,“你们也站起来。”
楚影红爱怜地看着徒弟,“璇玑,你重情重义,师父理解,你可以先回去再想想。”
“师父,弟子已经想清楚。爹,若是您要惩罚女儿,女儿都认,绝无半点怨言。”
褚磊还没来得及说话,大批穿着银色铠甲的士兵就冲进来,将他们包围住。
“你们是谁?”长老们惊呼道。
其中一人说道:“我们是天界将领!奉柏麟帝君之令,特来捉拿褚璇玑。”
众人皆惊。
褚磊连忙过去,将妻女护在身后:“大人,不知小女所犯何事,怎会惊动天界帝君?”
“哼,褚掌门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女儿是何来历吧?褚璇玑,你可知罪!”
何丹萍搂住女儿:“璇玑,别怕,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璇玑轻轻从母亲怀中挣脱出来,不顾母亲和师父的阻拦,走上前问道:“腾蛇是你们带走的吗?”
“褚姑娘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那人一挥手,天兵们立刻将其他人驱赶开,团团围住璇玑。
“璇玑!你们住手!”何丹萍冲过去,被天兵粗鲁地推倒。
璇玑在努力和他们周旋,没有看到这一幕。
直到。
“褚璇玑,魔煞星已被逮捕,你只不过是他的部分元神,别妄想挣扎了!”
“你说什么?”璇玑惊道。
嘟嘟那么厉害,怎么会?
“哼,听说眼睛都被射瞎了,哈哈哈哈……”他们都笑起来。
璇玑的心漏跳两拍。
怎么会,怎么会!
过往记忆变成画卷,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褚璇玑,你是吾的元神,不会比吾太差,要勤加修炼,懂吗?”
“褚璇玑,这是万劫八荒镜,能助你恢复六识。”
“璇玑,你做得很好。”
“璇玑,你是我的半身,我会保护你。”
“褚璇玑,你这一生比我幸运,你遇到了在乎的人,他们都愿意为你牺牲,你要珍惜。”
等等,这是什么?!
“真希望能够再活一次。”
“嘟嘟,不要!”
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火光中。那个褚璇玑,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又是天界作祟吗?
天界,天界……
“我要杀了你们!”璇玑眼神变得狠厉,眉宇间有黑气出没,力量源源不断涌入体内。
褚磊这边正担心着,突然一道蓝光闪过,面前天兵的头颅整齐落下,血溅三尺。
他们看到了璇玑,却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身披银色战甲,长发高高盘起,美眸冷冽,天火缠身,手握定坤,威风凛凛,哪有半分小女娘的模样?
“战神将军!”剩下的天界之人恐惧地喊道。
“聒噪!”她露出魔鬼般的笑容。
定坤掷去,将人拦腰斩断。
在场弟子有的直接吓晕过去。
长老们还好,可身体也早就抖成了筛糠。
璇玑揩掉脸上的血,提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