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优惠了?”
老板嘁了声:“还不是有人在我仓库放了把火,存货全烧没了!今早还爆出死了人,啧,真不吉利。一下子损太多商品,再给你打折,就太亏本了!”
“可真不容易。”老比尔又数出些钱。
老板收好,又问:“你的店找好下家没?”
“下家?”
“就是卖掉。”
老比尔摇头。
老板压低声音,手拢在嘴边:“我正好有个朋友要盘家店面,你那块地段好,又没下家,不如交于我来,等合同签好,我再给你转钱过去!”
老比尔眉心缩在一块,咕咕噜噜低语些什么,甩头:“不卖!”
“不卖?你还想远程开店不成?听我句劝,一来天高地远,管着麻烦。二来,你那调酒手艺也没几个人比得上,酒馆啊,一半靠人情,你走了,能有几人去?能赚几个钱?”
老比尔还是摇头:“不卖!”
“你就犟吧!”老板鼻子哼气,不再言语。
老比尔搬起糖浆,道别后出了门。这下柜台就齐全了,还得修门铃和收银机,还得重整仓库,还得试验新菜与新酒水。做不完,事情怎么都做不完,感觉做完一件,下件就冒到眼前。这下该怎么走得了呢?
他发了愁,站在十字路口,一动不动,如何是好?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可待太久又耽误行程。
雾中传来吵闹,老比尔回神,好像是传送阵方向。真奇怪,大街上都没人,谁在吵架?听着好像耳熟,有点像他的老顾客。
出于爱管闲事的和事佬性子,他不自觉地走向争吵中。
雾中景色逐渐明晰,果然,有一方是老伙计。矮人锌桶带着大帮矮人,将几个人类团团包围,两方互相瞪着眼,感觉下一秒就要撕到一块去。
“你听好了!”衣着体面的男人用手帕擦去衣角尘土,“我再说一次,那家伙是踩空了摔下山崖的,与我们没一丝一毫的关系。怎么,难道只因为我在场,就把我当成凶手么?”
“放屁!你他娘的!我都听人说了,就是你们这群家伙非要硬闯封锁线,才会让他踩空!哈,说不定还有人推了一把。你们把这儿搞得乌烟瘴气的,就想一走了之?”
老比尔站在人群外,眼看双方眼睛越来越红,怕不是要打起来,赶忙出声打断:“出什么事啦?”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他,锌桶看见熟人,略微平静些许:“啊,是老比尔,今天封锁没了,不走吗?”
“我明天走。”老比尔不声不响的站在二人中间,将矛盾隔开来。
他只是个酒店老板,但这些天,也能看出来人类和矮人的矛盾愈发尖锐。现在大家需要的是和平与冷静时间,再出现混乱绝非好事。
没关系,以前也解决过不少酒疯打人与邻里纠纷,这次在他看来也与那些乱子没太大差别。
“你评评理!”男人看见是个人类,还以为是来帮自己的,赶忙诉苦,“我只是合理合法的想离开聚落,这群流氓居然敢拦我!”
“合理合法?好啊,你这时候合理合法了!”锌桶抡圆胳膊,“那你今早怎么回事?偷偷跑到封锁线去,想溜走就算了,还害死了我兄弟!”
男人狡辩道:“我只是跟在后头,前面的人又不是我!你不去找领头的报仇,挡我的路作甚?”
“哈,你们各个都有罪!前头往前冲,后头往前挤!多大力气?我可怜的兄弟,就那么摔进河道,至今都没找着尸体!还不是你们不守规矩。”
“都安静下,哎哟,找守卫来处理好不好?”老比尔也头大,几天来死的人够多了,要是情况继续恶化,保不准得再死几个。
“不成!”男人不停摇头,“矮人的守卫肯定向着矮人,让他们来岂不自投罗网!”
锌桶也不同意:“呵!我兄弟就是当守卫才死的。那个赤铜,当个什么族长?手下死了,一点不追究!好哇,当初说要和人类搞共荣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哪里还是矮人的族长?就赶着舔人类大爹的脚!估摸着随便来个人类站面前,他都恨不得都得下跪,简直就是个奴才!守卫?屁的守卫!奴才的奴才!”
老比尔没法劝些放下仇恨之类的话,无论从哪边都占不到理,可要是打起来,怕双方都不好过。
“收手吧,你们在这样吵下去,说不定会出大问题。一打起来,无论死的活的,都捞不着好。”他只好这么劝。
男人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们各退一步,别僵在这。”
“我们上法庭。”老比尔瞅男人一眼,说。
“法庭?矮人的?开啥玩笑!”男人皱眉,“先不说要等多久,矮人的法律跟玩笑似的,还一点都不公正。”
“嘁,人类的法律也没公正到哪去。”锌桶冷笑着。
男人不管这些,阴阳怪气道:“明明矮人是凶手,竟还把罪责栽赃给人类。哼,甚至还要灭口!”
“啥?你没听辟谣吗?”锌桶气得跳脚,“那个编辑就是凶手!”
“哪有那么巧?刚爆出来命案,人就死了!一看就知道是可疑安排。还辟谣,别让人笑话!死无对证,不随你们编排?”
锌桶挥舞拳头就要揍人,老比尔赶忙拦住。矮人一咧嘴,搂过旁边一名眼睛通红的女矮人,对老比尔说:“你不在乎我,也得在乎我弟妹。她孩子才一岁多,就没了做爹的,我不求偿命,总得给娘俩一个交代吧?”
那女矮人脸色又白又青,眼睛都哭肿了。老比尔心里不是滋味,斟酌些许,下定决心:“我们没法断,让上头来吧。”
“我不接受矮人审问。”男人哼气。
“那就去人类那边。”老比尔说。
“不成!”锌桶反对,“我听说人类法官不把矮人当回事。”
“不是你。”老比尔指指自己,“我来。”
双方都愣住了。
“我是人类,法官会放上台面。要是再不放心,听说殿下在聚落里,我去大街上下跪,去哭,去申冤。反正就费张老脸,请殿下帮忙。聚落是库卡撒的领土,就算是为了面子,殿下也得出来说两句。”
锌桶皱眉思考可行性,男人却白了脸,头一次表露慌张。见这副模样,老比尔心里有了数,看来他确实在封锁线上对锌桶的兄弟做过些什么。
男人怕了,本以为来了帮手,现在看来却是帮凶!拼舆论他不怂,打架他也不虚。要是上了法庭,就算杀矮人会轻判,十多年也少不了的。
他转身要逃,反正离传送阵不远。锌桶旁的女人注意到异常,虚弱的女人眼中露出不合体型地凶光,如狼、如虎、如怪物。手臂猛然绷紧,硬生生挣开锌桶的手臂,袖口中露出刀光。
老比尔同样注意到了男人的行动:不能放他走!如此想到,连忙回身,要抓住男人衣角。
忽的,像是被抽走全部力气,后背又痒又暖,有什么温热晕开,手中纸箱摔在地上。
鲜红铺散开。哎呀,草莓糖浆都撒了,就说不该用玻璃装……老比尔下意识俯身去捡,却使不上力,载到在糖浆里,一时间没能起来。耳边满是嗡鸣,模模糊糊好似看见有人在挥手。
有点没劲,这可不行。锒铛等着修,货架等着上,糖浆得买新的,仓库还得清点。晚上还要开业呢,不能离店太久,醒酒汤要提前熬好,方便明天整理包厢。啊,好忙啊,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老比尔手臂发力,想起来,却没能起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