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呢……”
“阿景,阿景别动,小和被带走了,警察去救了,你先去医院,别担心,妈妈去找哥哥……”
晏景僵了一瞬,仿佛生锈的机器缓慢地一字一顿道:“哥、哥、被、带走了?”
*
季和被摔得破了相,头上在流血,应该是磕破了,鼻子也在流血,他咳了咳,喉咙里一股腥甜。
“大哥,把他丢下去!他在车上就甩不开警车!”
“大哥!快!警车追上来了!”
“丢了也没用了!警察都在屁股后了!”有人崩溃地大喊。
“项链!是不是这个东西!”有人混乱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亮光,猛地一扯丢出车外。
季和被大力一拉,又是一个狠摔。
“建子!直接从这冲出去!我在半空中会丢下这个小崽子,老子今天死也要弄死他!”
“这下去会撞上护栏,刹不住车!车会爆炸!”
“拼一把!冲!”
建子死咬着牙,打方向盘,闭上眼猛地一踩油门,货车速度瞬间飙升至最高,从山上冲出去,整个车身都在半空中,高速公路窄窄的一条似乎在他们脚下离得很远,车子开始向下直直冲上高速对面的护栏。
大哥早在车子加速便打开了货车后面的门,拉着季和前面的衣领就要将他丢出去,一个孩子被丢出去摔在下面,不死也重残。
“我□□祖宗!松口!给我松口!”
季和在最后一刻狠狠咬上他的手,死合着牙齿不松口,被绑了手腕但手指还可以活动的双手用力握住大哥的手腕,但这也让他半个身子悬空在货车外,看大哥另一只手又要来推他,双腿向上一勾紧紧缠住了他整条手臂。
几秒的功夫,货车在空中急速坠落,惯性让季和与其他人全向后撞上了车壁,通过打开的货箱车门可以看到头顶上的一方天空。
驾驶位上的建子惊恐地叫起来:“大哥!要撞上了!会爆炸!会爆炸!全都跳车!”
轰——
火光冲天。
*
晏景瘫坐在地,抱着头,无声地尖叫。
周围的声音如流水般离他而去,他透过泪水织成的帷幕,看到季兰在崩溃地哭泣,晏明通红着眼跪在地上,死死抱着季兰,警察们慌乱地准备下山上路勘察情况,可他只看得到他们扭曲的表情,动得飞快的嘴唇,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满目跳跃的火焰像是要连他一起吞噬,心底一片荒原,寸草不生。
一轮烈烈的太阳无声又迅速地坠落。
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晏景摇摇晃晃站起来,向前走去,慢慢到了车子冲出去的地方,就是从这里,他看到有个男人想将哥哥丢出去,哥哥攀在他身上,在空中悬了几秒,然后跌进车厢,再是撞击,最后烈焰奔腾。
晏景脚尖悬空,目光直直地看着车子的方向,迈出了最后一步。
“阿景!”
凄厉的尖叫随着一股拉力,他被季兰扯回去抱在了怀里,这个女人自己心痛到崩溃,却努力稳着声线:“阿景,阿景,别怕,我们去找哥哥,看到了吗?救护车,救护车到了,妈妈,带你,去找哥哥……”
她到后面再也稳不住,颤抖着声音,吐出每个字都很艰难涩哑。
晏景看到她的唇在说:我在呢……
他又被拉回来了,又一次有人逼着他活下去。
没有哥哥地活下去。
*
医院,寂静无声的楼道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晏家一家人全站在隔离室外,静默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季兰站在晏景身后,从后面抱着他,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头。
晏景头上缠着绷带,面色因为失血过多还未调理过来,眼睛沉沉地看着里面。
晏明一只手揽着季兰,让她可以靠着自己轻松点,双眸也是一错不错地盯着。
当时爆炸实在惨烈,所有人都以为不会有活口,护士却从一堆焦尸中找出了奄奄一息的大哥和季和。
因为其余人都在他们身后垫着,爆炸的冲击几乎全被几个大男人挡了去,大哥也被爆炸伤到,特别是烧伤严重,季和被埋在尸体最下面,受到了余波和烧伤,但他之前被揍得全身多处骨折,又失血过多,和大哥一样被彻夜抢救,然后转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说如果能渡过一周的危险期,那好好休养就能慢慢恢复。
季和顺利挺过了一周,照顾他的护士说病人醒过一次,几秒的功夫又昏迷了,等转病房后家属可以来说说话,或许可以让病人快点醒来,但不能经常来,病人需要静养。
晏家一家人保险起见,让季和在重症室又住了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
幸好这是晏家名下医院,不然重症室不可能让病人多待,每天那么多病人,医院资源不够。
晏明了解后沉声保证:“以后晏氏会加大医疗投资。”
才有了如今的情形。
晏明不止一次地庆幸,那群亡命之徒没有带枪,不然季和甚至活不到上车。
季兰摸摸晏景的头,将他转向自己,柔声道:“阿景,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她说得很慢,力求让晏景看清楚她的嘴唇变化。季和脱离危险后,晏景的情况便更让人担心了。
因为遭受刺激过大,晏景变聋又变哑了。通俗地说,他现在既听不到别人说话也不能自己说话了。
医生说只能慢慢调整心理压力,症状持续时间长短也只能看他自己,建议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
季兰说了三遍,晏景才看懂了她说的话,但只是沉默地摇摇头,又转身看向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