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子回归后,原本大乱的人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沈贽主动退出朝斗,将主要精力放在训练军队上。而沈景平似乎在场朝斗中元气大伤,安静了好一些时日。
元宏十二年春,五月。朝野上凭空的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势力,名为“魅”。
这股势力的出头鸟为一名不出名的六品小官,后逐渐发展到各个领域,甚至在各个党派中也遍布了奸细。
然而这股名为“魅”的势力并找不到一位真正的首领,于是便有人猜测——这“魅”并不是朝野之人。
这种猜测极快的被推翻了。若不是朝野之人,如何能做到交结各个领域的人脉。
各个党派在此情形下,特地排查了番麾下。在未出结果之前,“魅”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二皇子府上。
沈贽低眸看着地上刺客,眼神冷得吓人,手中的匕首上是粘腻的血迹。
“谁派你来的?”
地上的刺客瑟瑟发抖着,手脚皆被粗硬的麻绳绑上了。
“哦,忘了,你不能说话了。”沈贽淡淡地瞥向地上那被割去的舌头,问道:“是沈彦澄?”
刺客摇了摇头。
“沈景平?”
刺客再次摇了摇头。
沈贽抬了抬眉,烦躁地将手中的刀丢向刺客。锋利的刀刃直直插入了刺客的肩膀,鲜红的血液顺着衣裳向下流,落在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真是没用。是‘魅’?”
刺客摇了摇头。他忍下喉咙间的呼喊声,痛苦的攥紧了拳头。
沈贽站起身,走至那人身前匕首拔出。他笑道:“撒谎可不是好习惯。还想要机会么?”
刺客低垂着头,呜咽了几声,忽得向身侧倒去,死了。
沈贽将手中的刀刃随意一丢,踢了踢地上的刺客。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血腥味在弥漫。
沈贽隐匿下心中的情绪,道:“处理好这一切。”
他转身投入暗处。
他的宫殿常年灰扑扑的,就算是夜晚也只会点亮几盏昏黄的灯,而只有这种环境才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黑暗笼罩着他,也在保护着他。
沈贽回到寝居,坐在窗旁静静的看着天上的那轮孤月。他抬手抓住那轮孤月,可孤月下的院内依旧泛着静谧的月光。
他合上了窗。
刺杀这种事情并不像是沈彦澄与沈景平的手笔,除了新起的“魅”,沈贽没能想到有此胆量的对手。
目前“魅”所知的势力还停留在朝野之上,而现下所做的行为无疑是在挑战沈贽及其党派的权威,以此刺探他的底线。
沈贽并不能准确的把握“魅”的动机,也不知其余党派是否接受到了同样的挑战。躲在背后的“魅”迟迟未出现,也存在着熟人故意制造恐慌的嫌疑。
为此,沈贽特地的放出了“被刺杀”的消息,以此刺探情报,顺带获得了皇帝的特别照顾。
经此一遭,“魅”的势力受到了严重的打压,麾下人才大大缩减。
正是此时,这群人之间出现了一位领头羊,一位自称为“魅”的男子。
“魅”为江湖上的一名少侠,麾下人大多为刀下客,因此忠心耿耿。所有暗卫也多是江湖中所结交的弟兄,他们追随于“魅”,享受着“魅”手下的高待遇。
诸如此类的流言传遍了大街小巷,意外的获得了一些有着江湖梦的百姓的追随。
元宏二十二年夏,六月。在“魅”的传言风头正盛的时刻,“魅”大张旗鼓的开办了一场宴会,宴请各个党派的首领。
这场宴会办在都城的一处矮山上。矮山上杂草横生,只有一条窄窄的小道,往上走去可以看见一间木屋。
木屋很小,堪堪可以容纳十余人,并不是宴会的绝佳地点,更别说宴会参与者多为名贵望族。
众人对此颇具微词,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仍旧是参与了这场宴会。
宴会当晚,屋外的院子内支起了一张又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简单的茶点茶水。烛灯点了满院,院内亮堂堂的,将每个人的面容都照的清清楚楚。
“魅”在请贴上清楚的标明了对应的位置,明确的将各个党派的人马分配在了一起。直白的将党派之事表明在了台面上。
众人坐在四四方方的桌案旁,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紧闭着门的木屋。屋内同样点着烛灯,却隐约能看见里面站着四人——两名女子与两名男子。
随后灯灭了,房门也慢慢地开了一条缝。最先迈出的是一双精致的绣花鞋。
一位女子随意地半扎了头发,手握着一把折扇从房门内走出。她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折扇,面纱下的眼睛明丽动人。
那双眼睛轻飘飘地扫过了宾客,弯出了一个好看地弧度。
“既然人已经来齐了,那便开始今晚的晚宴吧。”
“敢问‘魅’总领身在何处?为何迟迟不肯露面?”
女子道:“‘魅’总领临时有事,便将今晚的宴会托付于我,嘱咐我一定要招待好各位。诸位不必扫兴,今夜必定会是一场狂欢宴。”
她拍了拍手,隐秘的屋后接连走出了一位位身着纱衣的舞女。
女子笑着补充道:“若是各位感觉不尽兴,在下也愿与各位吟诗作赋。愿各位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言毕,她的眼睛又弯了弯,转身走近屋内。
院内响起了萧鼓声,站在院内的舞女们随着乐声舞动着曼妙的身躯。
可众人并无心观赏这些所谓美景,他们默不作声的吃着盘中的茶点,注意着身边的动向。
沈彦澄坐在桌案上,看着桌案上心仪的茶点,愉悦地勾了勾唇角。
他捏起盘中的茶点,迎上沈贽的看来的目光。沈贽并没有笑,他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同样吃下了盘中的茶点。
一盘梨花膏,是沈彦澄喜爱的小食,也是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沈彦澄四岁丧母。在这段白色的日子中,当朝皇上陷入了沉重的痛苦之中,无暇顾及沈彦澄的身后之事,沈彦澄被全全交予他的乳母抚养。
不同于其他的妃子,沈彦澄自幼跟随谢氏一同生长,与谢氏感情深切。四岁之年正是沈彦澄依赖谢氏的时候,而此时谢氏的横死无疑对沈彦澄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一时之下,沈彦澄不愿意再去接受任何人的好意。
起先跟随谢氏的婢女们相继被挖走,沈彦澄独自居住在小小的别院之中,院内除了一位照顾起居的管事嬷嬷,便再没有其他人。
沈彦澄如此混沌的度过了一年。在他五岁之时,当朝皇上像是才注意到了他,尽数又将满腔的思念灌溉在了沈彦澄身上,张罗着为沈彦澄寻找合适的养母。
虞皇后在那时并不是虞皇后,不过是一位不受宠的妃子,被她的父亲工部尚书塞入后宫以壮大势力,联络皇族。她渴望一个受到重视的机会,借此机会便收养了沈彦澄,以一讨皇上的欢心。
始料未及的是,皇上对沈彦澄的重视远远超过了众人的预期。在沈彦澄被收养的一个月余,虞氏一举便从贵妃升为了皇后。
登后一日,都城内红火一片。虞氏头戴凤钗,身着凤袍,一步一步地向宫内迈去。
下座的沈彦澄同样仰头看着这红火的一面,夸张的布置与记忆中带丧的灵堂相撞。他无措地去寻找所谓父皇,却见那人正站在高殿之上,脸上的笑格外晃眼。
沈彦澄无措地握紧了拳,却听身侧一人突兀地笑出了声。
“你便是四皇子么?看上去倒是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