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盛妄如今是四品文官,无论是声望和地位皆远不及江甫渝。当年作为自己陪读的江甫渝摇身一变就成了当朝丞相,这一点怎么都让他适应不了。江甫渝有才干确实不错,但那张脸似乎永远在说——我江甫渝不是你们江家的人,而他在朝廷上谏言时也不曾说过帮江家的话,倒是真真气人。就像父亲说得一般,小门小户女人生的孩子果然上不了台面,养不熟的狗。
“三弟,怎得不上府上看看,家里人都很想你呢。”
“不必。”
江盛妄径直忽视了江甫渝的拒绝,转而笑着对文湘霖说。“唉,文大人。今儿怎得与我三弟在一同呢?我与三弟久久未见面,两人都互相挂念着,大人可否许我与三弟一些时间。”
而文湘霖与江甫渝的话早就于马车上一并讲好了,看着二人真似互相挂念,全然未考虑江甫渝从未主动找过江盛妄的事实,便说:“怎么好拒绝呢,文某便不打扰您二人了,刚好您二人可以小聚一段。”
文湘霖向门内走去,在他背过身的瞬间,江盛妄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江甫渝的手臂。他记得江甫渝会轻功,可不能让他跑了,他这般想着,抬眼看见了江甫渝无波的眼神。
“大哥找我何事?”
“三弟不必紧张,我只是想问。如今你飞黄腾达了,何时才能认主归宗?你毕竟姓江,身上还流着我们江家的血脉。”
“大哥,少讲这些空的。有些话我早就在家中挑明了。生母林氏离世后尸首被安葬在何处至今仍是未知。既阻止我与林家人的相认,又背地里骂我是白眼狼幼时在家中从来都是对我呼来喝去。这些话我不想过多的复述。大哥可以将手松开了吗?”
江甫渝的语气少见的染上了些许怒气,语调微微上扬着。他瞧江盛妄挑了挑眉,颇有喋喋不休的架势,索性出手向江盛妄的手臂劈去。江盛妄向后猛得一踉跄,险些要跌倒,他见江甫渝才刚走了几步,挑衅地勾起了嘴角。
“丞相大人,你生母的尸首近日已找到,您难道不想知道吗?”
江甫渝的脚顿了顿,他转身冷漠地看着江盛妄,却见江盛妄扩大了嘴角。
“父亲说,早些年家中并不是无钱。而是你那母亲实在低贱,花过多煤炭为其取暖实在不值。父亲还说…”
“说什么?你说完了吗?”江甫渝出言打断江盛妄,怒火丛生地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微微泛着摆。他只盯着江盛妄。
江盛妄虽有点害怕,但想到自己也曾练过武术,江甫渝理应不能拿他怎么样,还是大了胆继续说:“父亲还说,也不知林氏是否与门外的大夫有染,不然这大夫怎地天天上门看诊呢。林氏的嫁妆本来就少的可怜,父亲又无补贴,哪来的闲钱去看病呢。就说这林氏啊,就是下贱。”
江盛妄说着轻笑出声,看向江甫渝时就见他疾疾地跑来,对着江盛妄的脸上就是一拳一拳地打。
江盛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江甫渝按着打了一阵,怒火中烧地也开始还手。但他的手劲远不如江甫渝,最后只能格挡着脸。
江甫渝也知打的太过严重有失妥当,在江盛妄格挡后便松开了手,手上沾了些许血迹。
他看了手上的血迹一会,转身离去,没再理会江盛妄的咒骂,“贱种。”
江甫渝走至溪边反反复复地洗了几遍手,看着手上的血迹在水中隐去,他颓然地在街上漫步。走至香莱楼时,他迈步走了进去,在楼内找到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后,默默地听着说书先生讲书。
说书先生讲书讲得颇有腔调,台下的看客喜笑连连。江甫渝执着茶却觉得兴致黯然,嘴唇绷直着看着水杯里泛起的涟漪。此时他只是江甫渝,而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丞相,他并不是事事都能所向披靡。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了,而后坐下了一人。江甫渝抬头看去,就看见对面的沈彦澄比例一个静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喊自己为太子殿下。心中的沉甸甸消减了些许,江甫渝对沈彦澄牵起了一个牵强的笑。
沈彦澄看着江甫渝却没有笑,他放缓了声音,话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丞相可以不笑的,丞相常来这家茶馆吗?”
“未曾开过几次,来的几次也是受人邀请。”
“这儿的差不错,说书先生讲得故事也有意思。丞相如果感到烦恼可以常来。若是丞相只身前来感到孤单,丞相可以在每周的周日去楼上雅座找我,我一直在。丞相也不必担心被旁人认出,我会解决好一切。”
江甫渝看着沈彦澄愣了愣,出乎意料的关心让他略有失态地低下头,心中似乎有一股暖流流过。
他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声谢谢,再次抬头就看见了沈彦澄唇边浅浅的笑。
江甫渝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差开话题说,“您怎么在这?”
“方才我见一马车跟在文大人马车后,心下觉得起疑,便骑了快马先到了文大人府上,在远处看着。”
江甫渝愣了愣,看着沈彦澄,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沈彦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些都是小事。不过丞相还是别唤我为您了,听着总是生疏。”
沈彦澄沉思了一会后又说“不如丞相唤我为沈小公子。我在家中位列第四,理应担得起这个称号。不过丞相,我在外头应唤你为什么呢?”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果非要有一个,可以叫我……”
“哥哥。”一声叫喊声打断了江甫渝的思考,江甫渝轻轻皱了一下眉,循着声音看去,却见是顾凌跨过人群来来找他,人群外还有柳芜潇的身影。
他冷了脸,却听沈彦澄的声音带着笑:“丞相之下应再无弟弟,这回怎么跑出个弟弟,瞧着模样也不像江家人。”
江甫渝回头去看沈彦澄,见他确实在笑,心中无由来的有点烦躁。他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三皇子随意塞进来的棋子,一位无辜者。”
沈彦澄忽视过江甫渝的表情,挑了挑眉。
“哦?丞相没给拒绝吗?不是什么人都能当丞相弟弟的。”
江甫渝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