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喻殊将男人带到院子里,安置好对方后等待男人的开口。
黑衣男人率先自报家门:“我是刘乾。”
乔喻殊神色惊讶,很快恢复平静笑问:“刘少爷,我看到您手中拿着我的画,是画有什么问题吗?”余光瞥向熟悉的画框。
“是。”刘乾明显急躁不安,眼里蕴着红,“我要退画!你这幅画有问题!”他拍桌起身。
乔喻殊安抚着,余光不断扫视刘乾和画:“先冷静点刘少爷,有事我们坐着慢慢谈,我又不会跑。”
瞳珠锁定刘乾手腕上残留的红痕,他眸色渐沉。
“画有什么问题,方便说说吗?”
刘乾听到这句话差点又要拍桌,但很快平静下来,将这幅《蘑菇人》拿出来。
他指着画中的蘑菇小人说:“我拿到这幅画的时候睡着了,梦里我变成了……”刘乾神色古怪,接上道,“一只蘑菇。”
“当我走上草坡的时候踩烂了几个小蘑菇,和画里画的差不多。它们都长着和我讨厌的人一样的脸,我一个没忍住把它们全踩烂了。”
乔喻殊静静地听他说,“等我醒了之后,我手里拿着刀,砍伤了院子里大部分佣人。”
听完过后,乔喻殊不免轻笑,面上仍一副轻和模样:“我记得,我的这幅画早在几个星期前就卖掉了。要是按照你所说的,它真存在某种邪恶的力量的话,那你早该来找我了,而不是直到发生不可逆的结果后才来找我。”
“或许,你根本没买过我的画?”乔喻殊言笑晏晏,语气平淡的可怕,“是朋友送的吗?还是你和别人做了什么交易?”
手指托起画框,将其调转了一个方向,拇指抚摩过蘑菇小人可爱的笑脸。
“我并不认为我的作品会出现这种情况。”
刘乾见shoung推断出了大半,也不想瞒着掖着了,直言道:“对,这幅画不是我买的。”
他对上乔喻殊视线:“这幅画是我讨厌的人给我的,他为了还输掉的钱。”
乔喻殊提出疑惑:“既然是你讨厌的人给你的画,那为何不去想是不是他在画上动了些什么手脚呢?”
闻言刘乾身形一震,仔细想想,他说的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一个名声极好的画家不能让画作留存污名,反之,陈时切切实实是恨着他的。二者相比之下,显然陈时动手脚的可能性更大。
盯着shoung似弯翘的唇角,内心的猜测也愈发强烈,他几乎认定这一切就是陈时做的了!
画作呈45度倾斜,乔喻殊看了会儿提议:“这样吧,你既然来了还说明了画的问题,那我就把钱退给你吧,画我拿走了。”
“至于你们之间的恩怨……”乔喻殊扫过他一眼,“我不方便参与。”
支票写下,刘乾离开了这里。乔喻殊则拎着画框一角回房放置好。
刘乾的风评一向不好,从此次交谈得以看出缘由。
说实话,乔喻殊半点不信刘乾的话,只当是对方脑子有点问题。可要是不和和气气的和他说话,刘乾很有可能借机败坏他的名声,对后面卖画的阻碍很大。
一周过后,乔喻殊陆陆续续见过各色的人。无一例外,他们都将曾经买来的画带过来,面色惊恐地说要退货!
纵使内心再多不满,面上仍维持温和的表情。在他看来,这些人和刘乾一样脑子有病。
支票支出了一张又一张,银行里的存款所剩无几。
乔喻殊捡起被砸碎的画,用袖口擦净粘上的污渍。他的胳膊上显露出一道红痕,轻微发紫。
这是今天来的客人砸的,对方没和他谈判,一上来就将画砸到他脸上。要不是用手肘挡了一下,他差点就要破相了。
被砸过的手臂微微抖栗,那道伤痕在莹白的手臂上,显得狰狞。也破开了他心口的一道房线,逼着他不得不正视这件事。
赚的钱似乎在一瞬间清零,就像梦一样,在他的人生中短暂的停留一小段,待到清醒时,又会将他拉入现实的深渊。
除去很早之前卖掉的画外,其余的都堆积在别墅的地面上,聚成一座小小的山坡。
外界对他的评价不再是敬仰了,他已然沦为茶余饭点的笑资,甚至传出了一旦买了他的画就会被鬼追的言论。
乔喻殊怎么能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钱拼拼凑凑已经还得几乎没有了,他之所以能苟延残喘这么久,皆归因于最开始买画的那位富豪。
倘若富豪也经历了追踪的情况,他就没钱再去支撑高额的还贷了。
乔喻殊难得卑微祈求着,双膝触碰柔软的地毯,却仿佛与尖刺的冰晶相抵,一时间失去力气,瘫倒在别墅地面上。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满天的金币掉下。用手接住,金币则幻化成一道金光消融在手心,又变幻成金色的指引星,连接缔造金色雾状的微型长河,直直流向阳台处未完成的画。
金光迸洒聚入白色眼眶,摘取周遭色彩,凝成靛蓝色烟火炸开。
画作有了人气,倨傲轻蔑的冷眼,唇线绷平。对视之下,是深不可测的暗潭。
他洞悉乔喻殊的种种行径,搭在画框上的手似在掌控全局。画框里的小人多么开心,搭靠在画框上的他就多么森冷。
他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最后一片金币落下,隔绝两人对望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