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章作恼,厉声呵斥几句就憋不住,拍着椅背大笑,“还是在这寻得乐子多,想想以后不能常来,我还有些舍不得哩。”
“没事,你尽管来,文山药坊的大门永远不会为你敞开。”叶永华打趣,眉梢染几分喜乐。
絮叨半晌,李成章离开了文山药坊。
艳阳直射大地,院外甚至能闻到焦灼的热浪,杂物间的寒意比不上大堂,但能作为避暑的好佳所。乔喻殊盘坐在铺的垫子,手指搭上略高的箱子。
即使看不见,也能明白外面的热透进来些许,木板上几块光斑闪烁,照下浮动的略微尘气。
而他贪恋这少有的宁静时刻,感受夏日阳光浮在面上的温暖。
不久,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这片宁静,却听门扉被扣响,伴随缓缓脚步声走近。
“你好,有人在吗?”乔喻书弓身躲在箱子后面,侧耳倾听来人动作,屏息凝神。
“没人吗?”来人自言自语,放下肩上的布包,坐在旁侧的木椅上,抹掉头顶的汗,呼一口气。
只见他身着淡青色儒衣,一青绿宽带束腰,长襟隐没足踝,头顶束带高高绑缚。一双多情的凤眼轻佻,靛蓝虹色幽深,墨色眉峰过渡挺立鼻梁,薄红唇色作缀。
他执一书卷翻阅,窣窣纸页翻动,凝在口中轻念出声,映在纸上的字仿佛有了实质,乔喻殊能与它心灵感应。
他伏在木箱上露一点脑袋,朝着声音方向长久的注视,许是声音惊扰了那看书儒生,对方放下书,和他四目相对。
乔喻殊一动不动趴着,他感到一束惊疑的目光落在自身,眉眼弯弯静听。
“你何时在这里的?”看向原本只露出半边脑袋的人再被看到后,索性大大方方趴在箱子上,丝毫不介意被看到模样,儒生询问。
“我吗?”乔喻殊指指自己,反问道:“我本来就在这啊,倒是你,怎么跑到我屋子里来了?”
儒生稍稍愣神,很快又平复下来,答道:“我是来药房寻大夫的,母亲病重,听闻文山药坊大夫医术高超,特地前来寻药。却不料未曾见到大夫本人,就想在这里先行等待。”
“所以来文山药坊的杂物间寻大夫?”乔喻殊莞尔,似乎想到儒生的反应便问:“你是书生吗?刚刚听到你在读书。”
他囧色漫上,回答:“算是吧,能通读四书五经。”无言笼罩在二人面前,儒生打破寂静,“你知道文山药坊大夫在何处吗?”
乔喻殊点点头,“嗯,我带你去找师傅。”他从铺子上起身,越过层叠箱子,不料被一处凸起的布袋绊倒。儒生顺势向前托住他,“小心。”儒雅低沉的音色裹挟热意拂过耳畔,乔喻殊站稳后说声谢谢就快速躲开,两颊发烫。
到门前,滚滚热流袭来,乔喻殊领着他来到正门介绍:“进去吧,师傅应该在里面。”
儒生彬彬有礼的道谢,乔喻殊要回去,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说:“对了,你叫什么?”
乔喻殊回头,儒生快速将手松开,垂下的眼中辨不出情绪。
“乔喻殊。”
“乔喻殊。”儒生兀自呢喃,露出淡然笑意道:“我叫纪凇。”
听到儒生走进大堂,乔喻殊回到了杂物间,循着记忆将先前绊倒他的布袋拎放在木椅上。手触及木凳纹路,听到“哗啦”一声。
书籍掉到地上,乔喻殊曲身去捡。碰到的书算不上厚,但页数可观,封面并无卷褶,可以得出书的主人很爱惜它们。
扉页里除去原本存在的字样,密密麻麻凸陷,食指相触甚至能描绘出字的轮廓,干涸的墨水痕迹印在书籍右侧做批注。
那干涸的墨迹牵引他的手指翻动了一页又一页,哪怕所识之字寥寥无几。翻过的书页此刻成了叙述故事的讲述者,将陌生的,看不见的文字以另一种方式娓娓道来,足以度过漫长闲暇的午后。
只是,不知那满身书卷气的儒生明日会不会来寻找他遗落的书,也不知是否会再次向他搭话。
只口中轻轻念叨,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