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上是一片火红,层叠的山与恰到好处的构图将场景描述得十分壮丽,平心而论,是幅好画。
余光里,卡文迪的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是在说什么吉祥话,黎清浅没有注意,她的世界里只有那幅画,只有画上的那一片火红。
一棵树,红色的树。
可是红色的树也有很多,那抹红可以是花也可以是叶,加之画上的信息并不明确,实在是难以判断,即使根据之前见到的利西亚花卉能够大致缩小些范围,却也还是难以确定。
我只有一次机会。
黎清浅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显得有些紧张。
山前,太阳,临水,也就是喜光,喜湿润,是乔木,可是画作中的环境不一定是真实环境。
她的大脑飞速转动,在心里将找到的线索结合起来,已经锁定了几个答案。
但是,如今需要一个更加确定的信息。
想完这些,等再反应过来的是时候,黎清浅只听见了一句:“拿到堂下请诸臣遍观,若有能替利西亚使臣解答者,自有重赏。”
小太监捧着画给众人观看,黎清浅扭头看去,便对上了陆暮担忧的视线。
“臣弟在南疆粗鲁惯了,若是菌子倒是能说个一二,这些植物,臣弟实在是不懂。”陆淮仔细端详那副画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黎清浅顺着看向了最上方的人,只见皇帝眼神微暗,随着大臣一个又一个摇头,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黎清浅赶忙收回了视线,垂着眸思考自己该如何得到想要的线索。
小太监逐渐地靠近,那副画终于停在了自己面前。
“纪姑娘?”
黎清浅闻声望过去,便见卡文迪看着自己的方向,似乎有些惊讶,随后嘴角又带起笑意,似乎十分笃定这回自己的问题不会被答出来。
他这一声,吸引来众人的视线。
纪姑娘?
今日参加宴会的大臣虽说大多也参加了林老将军的寿宴,可他们并不关注那日的事情,就算知道,也是他人转述,此时听见这个姓氏,难免惊讶。
要知道京都姓纪却面生的,只有一个人。
可是纪朝怎么能参加此等规格的宴会?难道说太子已经痴迷至此?
除了太子的原因,他们想不到别的。
毕竟在看见美人时,甚至不用是大美人,大家都总会下意识的认为她们是依靠别人来获取成功的,从来不会去想她们是否是靠自己出现在这些场合。
即使在相对平等的年代,也总会如此。
“纪姑娘可有认出这画上所绘是何?”卡文迪自是不关心那些大臣在想什么,他身体微微向后倾,一幅放松的模样。
画中的树是利西亚特有的,与金合欢不同的是,画中的树,他们从来没有公布过,除了利西亚皇室,没有人见过这树,他自然是有信心。
他看着纪朝垂着脑袋站了起来,对着皇帝行了一礼,随后才开口。
“使臣大人,在回答之前,民女有一事十分好奇。”
卡文迪扬了下下巴,显得有些高傲:“何事?”他问,语气十分轻松,却没想纪朝下面的话叫他的笑直接僵在了脸上。
“利西亚自诩花卉大国,可上回的金合欢也好,这回的画中树也罢,竟全都不清楚习性,利西亚的花匠就如此不堪吗?”黎清浅眨了眨眼,一幅十分无辜的模样。
“大胆刁民,胡言乱语!”卡文迪身后的一人最先开了口,他拍桌而起,目眦欲裂!一双眼睛大得吓人,似乎下一秒眼珠就要掉下来似的。
他显然气急了,利西亚最得意的便是花卉技术,此时被黎清浅这么说,他自然是忍不住跳了出来,这一声音量很大,叫大殿中的歌舞瞬间停息。
偌大的清辉阁顿时落针可闻。
那使臣冲动之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便立刻绕过桌子以利西亚的礼仪行了一礼:“大玄素来以礼服人,可如今小小民女,竟敢公然侮辱利西亚,还请大玄皇帝饶恕外臣失礼,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的用手指轻敲桌面。
黎清浅看见赵璐邱在对自己摇头,大约是示意她不要逞强。
黎清浅知道赵璐邱是好心,可她哪里知道自己若是答不上来,就要落得个凄惨结局,这个风头,无论如何自己是要出的。
“皇上。”黎清浅也绕了出来,上百人的目光跟随着她移动,只见她跪在了大殿中央,脊背挺直。“民女所说并非胡言,上回使臣大人便问过,在利西亚生长旺盛的花树,缘何到了大玄便濒临死亡。”
“可听了使臣大人的描述,那分明是工匠办事不利,使臣大人不仅没有严加管理,反而问殿下有何妙法。”
她说到这,吞了下口水。
手在衣裳下握成拳头,黎清浅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只觉得后背在不住地冒冷汗。
没人知道看似冷静的人,实际害怕得声音都要颤抖,她废了好大劲才得以控制。
“民女不懂,那些问题民女都能解答,为何利西亚却不能,这难道不是不堪吗?”黎清浅昂着头,偏头瞧跪在自己旁边的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