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气氛低沉,呼吸都绷成一根细弦。
朝臣又开始争,都在吵吵吵。我才知道,不是因为窦昭仪的肚子。
隗夔两国联手,在岱国以北集结军队。大军压境,大将军下令厉兵秣马,增固边防,随时迎敌。
关上宫门,一切与我无关。博山【炉】沉烟绕暖屏,壁衣椒墙鸿羽帐【大雁羽毛做成的帐幔】,华烛燕裾【代指舞姬】连地衣【地毯】。
乐悠悠舞盈盈,一步一旖旎。
今晚领舞的女子,不是看惯的那个。
舞姬们翩然摆舞,时合时散,如流水,如游云。
她在其间,轻舞飘扬,热烈而不轻浮,比别人少一分娇媚,三分媚态中,却含四五分清稚,如云缝霞光,轻泻几缕光艳,浅笑低眉,似那新梢稚绿,酝酿着红意与花香。
她微笑,我微醺。
乐声停,犹有回音。
周围都静了下来,恬静,虚寂。他们都在等我反应。
"好!"我拍了几下手,打破清寂,“赏!”
"谢陛下!”她伏地一礼,温婉又大方,"姎【女子自称】,愿为陛下再歌一曲!”
"你会唱歌?”我淡淡抬手,"你叫什么?”
"姎……”语声微顿,"婢子,阿乔。"
“坐这里,唱给我听。"我招招手,拍拍榻沿。
她静了一静,缓缓趋前,如萍花轻浮。我抓起她的手,来回摸索,像揉/捏细软的花瓣,一缕凝香,微暖。
她略低了眉,轻微红了脸,如月坠花垂。"陛下……”
"唱呀,我听呢!”
“婢子不会唱长曲,只会几首短谣,陛下——莫要怪罪。”她声调害羞生涩,却并不怯懦。
″他们唱的,我都不懂。"我毫不在意,“你唱吧。″
“婢子,为陛下献一首短歌。"
“牵牛子,牵牛子。朝花缠竹篱,折枝扮美娥。
“牵牛子,牵牛子。濡/濡晚颜姿,朝开又夜合。
牵牛子,牵牛子。蕊落怜暮夕,染衣色斑驳。”
她住了口,笑靥凝羞。
“婢子唱得不好,陛下莫怪。”
“歌,叫什么?”
“牵牛。″
“牵牛子,是什么呀?”
常询贴耳低语。“宫名是朝颜花,宫外都叫牵牛子。”
“哦,好听。”我点头,虽然只听明了牵牛子三个字,“还有吗?”
“陛下,”常询倾身轻语,“热汤已备好。”
我轻点头,望望她。“你要来吗?″
她面带羞色,语声轻盈。“姎——婢子愿,服侍陛下!”
床帐轻摇。从满眼新绿到一树芬芳。
一夜尽欢,我才知道,她姓窦。
她也姓窦。
领舞,献唱,她一言一行,都是窦将军计划。
他按照我的喜好,在族中挑了一位女娘。
我痴坐在床边,呆了很久。
心枯了一半,跳动的,只有一半。
半开半凋的花,转眼,蔓草丛生。
按照他说的,册封他的族妹为婕妤。
亲妹,族妹,一位昭仪,一位婕妤。
“……帝与昭仪不睦。大将军施计,送族妹入宫掖,得幸,封婕妤。窦门,男为郎【郎官】,封侯,女为邑君。帝侧,皆出窦氏。帝终日怏怏焉。”
——【岱书,思帝本纪】
仗,没有打起来。
我不知,我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