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戛然而止,无声相对,像隔了一层冰壁。
静极,死寂。他的瞳底,潜藏着一口深井。
俄顷,他打破沉默,声线紧了紧。
“陛下要臣——怎么做?"
“我不管!"我吼出一声,压下喉间的哽咽,“我沒有皇后,你別想有夫人!”
像个赌气的孩子,我翻一个身,躺下,留给他一个背影。
许久,我听见他的声音,平平稳稳,好像拂过树梢的轻风。"臣,明白。”
晨起,侍女在侧,奉水持节栉【盥洗用具】,我开口问常询一件事。“比戮刑好点的死法,是什么?"
"好一点?”
"好看点。"
天阴,微雨,水气绵绵,将重台高阁半遮半掩。
我双腿贴着御榻,一点点坐下,坐正。面前还放着困扰我的诏书。
我双目惘然,在众人的视线和诏书之间来回漂移。
众人紧迫的目光,像一群等着投喂的禽鸟,令我一阵阵头疼。
我不能光坐在这,我得做些什么。
“诏书……”我左看右看,踌躇一下,"我要改,改一下……”
众臣屏息了一瞬,不可思议地望向我。
"陛下,要改诏书?"太傅发问。我表现出窘迫模样,脸渐渐涨红。"我,就改一点……″
我的回答一定很傻,他们压低声音,转为一阵耳语。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认真听我讲话。我红着脸,再次受伤的神情。
窦将军一脸常态,目光定格在我脸上,向我稍一俯首,语气直接而平和。
"陛下,要改哪里?”
他如此沉声静气,我不禁感到畏缩。
“卢沛!不要他弃市!"我舌尖稍微打着结,"我要他——自死!″
一语未了,我低下头,耸起肩,好像要变成一面盾牌,抵挡住周遭的目光和变得沉重的氛围。
殿上,鸦默雀静。汗滴有声,我好像落入一片湿凉凉的空虚中。
"陛下宽仁,但卢沛是谋大逆,属十恶重罪,施刑不宜宽纵!”
"我不是不要他死!我只是换个死法,改几个字!"我声音细微,像从牙缝挤出。
窦将军凝视我,审视我,目光黑幽幽。
我软弱地对抗这目光,心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把脸憋得通红。
"陛下是想将卢沛刑减一等,而不是死罪减一等?"太傅用了征询的口气,仔细注意我的表情。
"对!"我松一口气,又显出满不在乎,"把卢沛减轻点,别人加重点,不还一样?"
文武百官你瞧我,我瞧你,无奈,无话。
窦将军正正盯视我,目光穿透我,渐渐深冷。明是夏初,殿上却冷如秋末。
“传太史令,修诏!"窦将军口气冷峻,“奉陛下之命,赐逆贼卢沛——狱中自刎!’
金石之声,铮铮掷地。
殿内又静了静。风过有声,卷着细雨,斜斜地挂缀檐角。
“陛下!王氏已废,拟绞,陛下看,该当如何?"
我也不知谁在问。
大概有人觉得,我能宽待卢沛,也会为皇后求情。
我小小地笑一下,轻轻甩了甩袍袖。“那个我不管,都交大将军!"
天低云暗,暮色将坠。
我摘去头冠,洗浴干净,换上轻便的寝衣。
眼波流转,不经意地与他交汇。他眼神若有所思,端详着我烛影半映的脸庞。
“大将军,看我什么呀?"我一笑,胜似少女的柔媚。
他定了定神,按下眸间暗藏的一丝疑虑,伸手握住我的双肩。
他的唇擦过我面颊,在细嫩的肌肤上厮/磨。
闭眼,是一夜。睁眼,又是一日。
"逆贼诚废王,谋反作乱,罪无可恕,牵出西宫门,行刑!”
"其母族,妻族,无论老小,押送各城门,受刑!″
“逆贼王骁,押往东市,受五刑,弃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