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偷瞄着我,一边细声说话。很快她们也不大防着我了,有时还会暗笑。
果然,人人都喜欢诚王,都盼着诚王。
夜雨打落的梧桐叶,在地上交叠,粘着泥土。寒蝉不再鸣叫,树上一片寂默。
我仰头,望着枝头日渐稀疏的黄叶,痴痴迷迷。
“常询,爬到高处的蝉,要死了才掉到地上。”
"太子!”常询出言制止,面色轻微泛白,“太子莫说这种话!”
“这不是傻话,我在说蝉……"
“说不得!太子莫说死字,不吉利!"
不吉利吗?该说‘殁了才对?我望着满树黄叶,眼中掠过灰茫茫的云影。
死了才掉下。
掉下的,会死掉。还活着,就不会掉下。
只要,活着。
“落叶伤人心,太子不如去——赏赏花吧!木芙蓉,菊花没谢,木槿红鹃【红鹃,注,杜鹃花】又开了,品种多着呐!”
走石径,穿亭榭,过木桥,逛花丛。
灰色的天空,黯淡的云,来去的冷漠面孔。
鲜花怒放,我也兴致缺缺。
“……怎么看怎么漂亮!比女闾最有名的花娘还要美!”
“再漂亮……也不过是个傻子!”
我心头一窒,左右张望,寻觅声音来源。
几个巡逻的侍卫走过。他们毫不忌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一个男人,又是个傻子,漂亮管什么用?还不如女娘……”
"哎,可别说!他要真是个女娘,我倒不介意是个傻子……”
他们从假山旁经过,声音逐渐清晰。
悄悄望出去,我瞥见他们身上的纹饰。是虎贲卫!
"哎!真要是个公主,轮得到你!?还不是卢大人……"
"不止卢大人吧,你看羽林中郎将那眼神……”
"窦大人……要真那样,你说谁争得赢?"
"这种假想的事,怎么打赌?"
"可惜,呵呵呵!”
嘲讽,讥笑,一下一下,狠狠撞击着我的心,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扣紧。胡扯!都是胡扯!
他们不仅说我,还乱说中郎将!
"太子走吧,别听他们浑说……”
血气涌上脑门,周边动静全听不到了,我径直冲了出去。“太子!”
几步之遥,假山后冲出一人,侍卫们下意识伸手拔刀。下一刹,他们看清是我,不觉面面相觑,愣住了。
我毫不犹疑地冲向为首那人,手臂一扬,“啪",给了他一记耳光。
这一记把他打懵了,也把其他人惊呆了。
他双眼陡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摸了摸脸颊,一簇怒火一闪而过。他咬咬牙,绷紧了下颌。
打过的手有点疼,还有些麻麻的。我看见青筋在他额角跳动,好像云层中闪烁的电光。
“太子!"常询闪身,挡在我身前,“大胆!敢对太子不敬!”
他们不动不说话,低下的眼眸里,是压抑不住的冷蔑。
我浑身僵硬,眼中喷火。
"出什么事了,太子?"一道男声响起。指尖战栗了下,我的眼神没有躲避。
虎贲不紧不慢地踱来,在侍卫们身前转了转。“你们不巡逻,傻呆着做什么!"
“卢大人!”常询尖着嗓子吼道,“这几个兵,在背后说太子坏话!”
"是吗?"卢沛微挑眉,看我一眼,转睛望向那几个侍卫,声音略略一沉,“是这样吗?"
虎贲卫们声音弱了几分。“大人……”
卢沛眉眼一凝。“下去,各领二十军杖!"
“是!”他们惶惶俯首,狼狈而去。
卢沛回身,揖了揖手,恭敬中含着冷嘲。
"太子,可消气?"
怒火盘踞在胸口,贯穿了咽喉。“滚!”
(待续)
(2024年5月18日18:50独发晋#江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