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大人是姑母儿子?"我脑子一闪,一句话口中蹦出。“中郎将!羽林中郎将!”
她稍一怔神,随即正色说道:
“是,羽林中郎将窦钧繇,是我的儿子。”
"他救了我!我,我得谢他!"我想多多表示感激之意,越急越说不出来,变得结结巴巴,"我不,不收你东西!我得送你东西!"
她且不转睛盯着我,一脸庄重:"殿下,我儿已谢绝陛下赏赐。”
我顿时哑然。
“自然——更不能收殿下赏赐。我儿救殿下,是出于职责和情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请殿下不要再提。"
“可,可是——有恩就得谢……"
他俩好像呵。我没细瞧她的脸,可她这番话,真的很像跟中郎将。
看我木呆呆的样,她话音温婉了些,嘴角微露笑容:“都是一家人,姑母还是叫殿下阿硕吧!"
"好。"我讷讷应着,也坐下来,和她面对面。
"按辈分算来,繇儿也是你表兄。之前在陛下宫里,你也见过他了吧!″
“有时,不多。”
“哦。″她好像想和我亲切一些,可总觉和她隔着什么,既不亲切也不疏远。我无法做到随意自在,只稍稍和她对视,我略略垂下眼皮。
她的眸光在我脸上扫过,在我眉眼间数次停留。
"阿硕真的,好像徐美人。″她喟叹一声,轻得像缕风,在我耳边散开。
我该随她说句话呢,还是就低着头不管?决定不下来,握着石鸟的手出了层薄汗。
她的视线轻微挪开,不知怎的显出丝愁绪,因为什么在苦恼。
"阿硕,如果你再见到繇儿,劳烦你——替我转告他几句话。"
“嗯?″出乎我意料,我开始东想西想。
皇族不得与禁卫私下来往,贵大人和姑母,就不能私自见面罗?所以,她才想让我帮忙?可是,我也不能找他呀!
长公主见我不作声,怕我不明白,又重申道:"姑母有几句话,想托阿硕转告给他。”
“可是,皇和禁卫不得,私下见面……”
我犹犹豫豫开了腔。
她一本正经凝视我,微微浅笑:"他是你表兄,你们不算私交。"
"哦!"我如梦初醒。
"而且,只要你碰见他,替我带几句话,有什么要紧?"
"那——行。"
"他也大了,还不肯成昏,叫母亲放心不下。"
"中郎将多大?"
冷不防被我打断,她没有丝毫不悦,神态平常地回道"虚年已弱冠。"
"哦,比我大。"这个数我会算,我还是悄悄掰着指头算了一下。
“这次宫宴,请他不要再借故推掉,满城贵女都要来,叫他多看一看,有喜欢的,母亲会为他掌眼。"
我听得云里雾里。
没完全懂,又怕记不住。为什么长公主不等中郎将回家说呢?
长公主似乎看透我的疑虑,她轻轻蹙眉,语带叹息。"我儿大了,有自己想法,好久没和我交交心,说说话了。他又时常在宫中值宿,我们母子见面也少。"
“你们是表兄弟,可能你说,他更听得进去。”
"好。"我迟疑了一下。三弟比我会说话多了,他也是表弟呀,姑母怎么不找他说?
眼见我应下,她愁绪消散,说着就要告辞。
"等下!"我慌失失叫道,"刚、刚才,你是说——说……
"我不知记得对不?你是要中郎将在宫宴上,挑、挑——”
“挑一位中意的女娘。"
她平静地接口。
"对、对!中郎将大了,该成昏,在宫宴上挑一位女娘?”这么一说,倒还简单顺利。
“他如果有看中的,母亲再帮他相着相看。"她低语补充。
"好,我记住了!"
"那,有劳殿下。"她点一点下颏。临别,她幽幽望我一眼,似在嘱托,但那眸光却如斑驳秋色,化出无数层次,深深浅浅,说不出的复杂。
我静悄悄叹口气。
为什么都喜欢在宫宴上挑人呢?父皇是,长公主也是。
因为人多,东西好吃吗?
没好好看她的脸,她长得像不像中郎将呢?宫宴,只剩五天。
内侍打开长公主留下的匣盒。里面赫然一个双色圆环,配着长长流苏,一半红一半青,如秋枫如碧空。
还是石头好啊。我满心怅然。这东西好看是好看,但一下就碎了。
石头,怎么摔,怎么碰,埋起来,都不会坏。
只有石头,我是要带到地下去的。
(待续)
(2024年1月20日21:40独发晋江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