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黑锦暗地里做的事,二丫一概不知。
一个尚不及总角之年的寻常小姑娘,如何能与存活于世十数个千年的老妖怪斗心眼?或许事情多有波折,但整体的趋向上,依然与黑锦所计划的相仿。
二丫已然无依无靠,若是自己表现得亲近一些,是不是就能把这朵可爱的小白花骗得团团转了?最好是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放弃对精神烙印的守护,让自己的夺舍准备工作更顺利些。
“所谓亲情,不过是薄纸一片,薄命而有,薄幸而失。名义上的感情,本质上也不过皆由利益维系,一旦利益不足以大于其他,这份所谓的亲情,便会化作噬人之鬼——就像你现在这样。”
黑锦捏着腔调,咯咯笑着说道,即便是二丫那般轻软的音色,亦能有着非凡的勾人魔力。
前文已述,黑锦自小没有与父母的经历,甚至至今都不清楚自己父母姓甚名谁。所谓亲情,于她本是无物,自然不会认可。加之兰因斯扭曲的文化所致,人情淡薄也便可想而知。
而她推己及人,便也要让二丫看清楚,亲情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抛却那层名为亲情的遮羞布,便只剩下明明白白的利益二字。
生养之恩,是为报偿而选择的投资。
赡养之责,是为回恩而肩负的责任。
如现在,二丫在面相上变成了怪物,在她那些家人看来,便是失去了人性,失去了报偿的能力,这笔投资已然亏空,放弃虽无奈,但亦是及时止损。
“不是……不该是这样的……”
若是先前,她这般软软的小姑娘,说这种话时应该是几近带着哭腔的,听着便让人很有欺负她的欲望那种。尤其是她啜泣之时,那张小脸蛋上的珠光泪痕,那种破碎般的脆弱感,让人感到无比哀怜与疼惜的无助,让黑锦尤为受用。
黑锦虽然恶,性格中也带有格兰人本质的一丝癫狂,但她从来不是那种以施虐为乐的疯子。于她而言,施虐于人,不如直接杀了省事,余下的时间用于修行,或许还能有更高的突破。毕竟,在群敌环伺、遍地恶棍的无光之域里,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但偏偏对于二丫,这朵纯洁无瑕的小白花,她却意外地感兴趣。哪怕正馋着人家身子——字面意义上的馋她身子,也不忘挑拨她几句,以求见到她那令人哀怜的无助姿态。
真是恶趣味。
“那你觉得,该是怎样的?”
黑锦又问,话语像是落在二丫的耳边响起,带着温柔,带着缱绻,带着仿佛情人之间耳鬓厮磨的甜腻腔调,哈着热气,就这般在二丫的心间回荡。
于黑锦而言,这般语气,的确是第一次用,因为从前从未有过任何生物值得她这般挑拨。可她却仿佛深谙此道,语气的顿挫与声调的高低,都是信手拈来。
这一刻,她不是高山仰止的无光荣主,不是强大的十二翼堕天使,她仿佛只是个小女人,在心爱之人的耳边温言软语。
这些词汇,本是不属于黑锦这般强势而癫狂的格兰人的,可如今遇见了二丫,很多事情,便都不一样了。
面对黑锦这般话语,二丫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在她的脑海中,尽是四妹的逃窜,母亲的摔打,父亲的昏厥,哥哥的背离,小铁匠的惊恐,似乎,的确没有任何人能接受此时的二丫。
于是,心绪愈发低落,直到,她再一次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
黑锦趁虚而入。
与之前不同的是,二丫对于夺回身体控制权,似乎并不那么热衷了。明明此时面对愈发虚弱的黑锦,二丫的优势更大,但她,已经没有太多反抗的意志了。
反抗,又有什么用呢?反抗了就能让他们回心转意来救自己吗?
他们,救不了自己。
能救自己的,只有……
“还有我啊,小宝贝~”
黑锦愉悦地接过了二丫的心理话。
再次掌控这具身体,二丫那不加掩饰的心理活动便愈加容易被探知清楚,她的想法,于黑锦而言完全是不设防的。那些纷乱冗杂的思绪如潮水般涌来,黑锦也能由此得知,二丫与她的家人之间,已经有了深深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