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所说的,并非是她隐瞒自己与洛魂的关系。毕竟,先前也已剖析过,不论什么前提,瑾白本人对于洛魂本人,是不存在敌意的。
可这也仅限于瑾白对洛魂。
可若是去通天渊的路上还有其他人想对她不利呢?
又或者,因为她如今已是苏璃而非洛魂,瑾白便不想护着她呢?
的确,瑾白自己若想对她不利,没有必要迂回绕一大圈。可是,保不齐会有什么别的变故。洛魂树敌可不少,虽说除了无尽海域的映月岛,好像也没惹上什么大势力,但那只是因为苏璃目前只有那四年的记忆。在此之前呢?那可真就难说了。
譬如,在魔域的逐鹿武道会上,洛魂曾对上一人,唤作陆孤鸿,东洲一大家子弟。按当时简短几句话的交谈,他认识洛魂,且存在一些旧怨,当是不深,故而也只是比试上打过一场便没了下文。
然而,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洛魂抵达北境以后,性子显然是收敛过的,其间老剑神可谓是功不可没。而在此之前,洛魂有多癫狂,那还真不是现在的苏璃能想象地出来的。
毕竟,在东洲,洛魂的名声可不算好,光是把蓝河袁家给灭门了,便是抹不去的黑点。更遑论尔后行事依然行走于正邪之间,好事赖事干不干全凭心情,这才落得被人追杀的下场。
故而,只要她是洛魂转世的消息散播出去,不论那些人到底信不信转世这种玄之又玄的说辞,但把她干掉总是没错的。宁错杀,不放过,虽说不是江湖通用的规矩,但却被一些残暴之人奉为圭臬,说到底,也只是为了给自己的暴行找一个貌似说得过去的理由罢了。
苏璃还在犹豫的时候,心思转着转着,倏而便飘去了恶魔 岛,想起了兰尔索斯的话,想起了离她而去的霜儿,当即便垂下了眼睑,一切纷乱的思绪,便都不见了。
她沉默着,从已是微凉的木桶中站起,净身,穿衣,心中却已经有了决断。
无论是身为苏璃还是洛魂,她向来都不是畏畏缩缩的性子。不管是为了回地球,还是为了能以更成熟、更果决的姿态面对霜儿,说出那句“我离不开你”,由记忆产生的隔阂,必须由她亲手消解。
所以,哪怕这消息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她也必须走这一遭,补全自己的过去。
她不承认洛魂的那一世,与她想要了解洛魂的那一世,这并不冲突。只有把握清楚了洛魂的人生轨迹,她才能更好地把握如今的人生,才能以更本真的模样,去见朝思暮想的人儿。
通天渊,走一遭吧!
……
福生客栈。
掌柜的今日可算是开了眼,接管这客栈二十多年,头一次见这般貌比仙人的姑娘来住店。虽说是戴了张冰冷的面具遮住了左半边脸,但单看右半边,那也是倾国无双之貌。
这也导致了那姑娘在和他说要住店的时候,掌柜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道歉,收下银钱,赶紧让跑堂的给姑娘去一间上房。
待她上楼之后,掌柜的这才喟叹一声,谁说混迹江湖的姑娘家全是英武的汉子来着?这位别着配剑的姑娘,气度与深闺小姐大相径庭,多半也是江湖人士,可不就长了一副谁人见了都须得艳羡三分的花容月貌。说这话的啊,可真是长了颗酸溜溜的心。
此处倒须得说明一声,蓝晶对于武器也是存在管制的。但考虑到礼仪以及部分修者对于自己武器的珍视情况,故只允许佩戴刀剑匕首等中短型兵器之人入城。至于斧钺戈戟锏等重兵器或长兵器,并不容许带入城内,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这也主要针对的是常人而非修者。毕竟对修者来说,武器只有顺不顺手之说,没有能不能用的分别,无论是刀剑斧锤,还是枪戈戟槊,短的长的轻的重的,在玄气的加持下,舞得都如出一辙。
但修者为了避嫌,大多还是在明面上遵守这规矩的。反正有空间储物装备,真用惯了那些被管制的武器,暂时收纳便好,真要用得着的时候,也便无所谓这些规矩了。
瑾白是剑修,挂着的配剑,本身也确实是她的凛寒。那总是惯于握在手中的玉笛,反倒是收了回去,大抵想的也是,往后的路,用剑的时间,恐怕要远大于这笛子了。
在房内安顿下来,瑾白看了看窗外安居乐业的百姓,似乎在许久之后,才拉下了窗边的百叶帘,掩去了人群与天光。
随后,她布下禁制,就着一块蒲团在空地上盘膝坐下。那双静如秋水的眼瞳一闭,便全身心沉浸到了与黑锦的对话当中。
“你就没有什么想向我解释的吗?”
瑾白问她,语气似有不满。
“我可不知道小瑾白说的是哪方面呢,你不清楚而我清楚的事,那可太多太多了。”
黑锦吃吃地笑着,嗓音缱绻媚人。
“你如何能有洛魂的记忆?”
“你是想问,我一个与你共生的家伙,是如何能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把洛魂的记忆藏起来,对吗?”
“你要这么理解的话,也不算错。”
“可我为何要告知于你呢?”
“我会助你重塑躯体。”
“玩这么大?便不怕我出来后第一个把我最亲爱的小瑾白抹了脖子?”
“我是认真的。”
“巧了,我是骗你的。”
“何意?”
“你知道的,我并非诺德尔撒人,无法借助他人躯体复生。即便是重塑躯体,诺德尔撒也缺乏能承载魄心的至关重要之物。寄宿在你体内,恰是兆亿分之一的机缘巧合。换句话说,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哦,小瑾白~”
“你当真无法重塑躯体复生?”
“先前这么说,是为了诓谭净秋那老东西。事实上,光凭我是做不到的哦~”
“还需要谁人的帮忙?”
“或许有,但这诺德尔撒,想来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