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般想了解么?”
“详述与否,选择权在你自己。”
“就喜欢小瑾白这般想知道又不肯明着问的神色……好了好了,要我说的话,大抵算是后者吧。”
“何以见得?”
“你不觉得,她的性子有了不小变化么?”
“确有此事。”
“你觉得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性子更像洛魂?”
“硬要拿她与洛魂相比的话,应是如今的她更像。待人礼仪的确得体,可眼底透露的心绪,却还是多了些冷淡与疏离。”
“此因她复苏了部分洛魂的记忆,前世与今生的混叠交融,故而才让她恍惚而不自知。两段,也或许更多段的人生经历共存在她记忆中,纷乱冗杂,难以梳理。”
“如何能得到这般结论?你认定她是洛魂转世的缘由,仅靠性格变化可还站不住脚。”
“这只是唯一一个你能听明白的理由。”
“……”
“小瑾白啊,很多事呢,并非你想知道便能无所顾忌地了解到。咱们共栖一身呢,我定然不会害你便是了。”
“若真的有法子能抽离魂魄且无损于身,你定会毫不犹豫地做。”
“可小瑾白也会这么做,不是么?咱们呀,彼此彼此~”
“知道就好。”
至此,一个身体内的两个灵魂相互沉默了起来。
瑾白嘴上虽是偃旗息鼓暂时休战,但脑中却没停下思绪。假使黑锦说的那小姑娘便是洛魂、有些事暂且不能让她知道这两个说法皆为真,联系师父临闭关前留下的信笺,亦是允她出行来寻洛魂,结合起来考虑,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便已经足够可怕。
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不知什么归属的势力,如同棋盘之上执棋的棋手,淡然地控制着一切。而她,只是棋盘上的一枚不知轻重的棋子,在山中而不得全貌,哪怕尽是管中窥豹所得的一角,便已足够让人胆颤心寒。
自己正在走的路,当真是自己想走的,而不是某些棋手推波助澜之下的选择?
自己想见的人,当真是自己想见的,而不是某些棋手意图借此开辟新的棋局?
她不清楚,但路,总得往前走;人,总得见一面。
“你当真能肯定,那小姑娘便是洛魂?”
瑾白若无其事地继续讨论起了原本的话题,许是关乎洛魂的消息过于珍贵,即便是要从身体里的那个恶鬼相询,瑾白也能忍着仿佛源自骨子里的厌恶,向她继续问着话。
“确切地说,是洛魂的转世。”黑锦纠正道,“你若是心存疑虑,不若前去再见一面,旁敲侧击聊上几句,自会明白。”
“若她真的复苏了过往的记忆,那所记得的,又包含哪些?”
“小瑾白,你得认清一件事呢。”
“什么?”
“我知晓的秘辛,远比你想象的多。可我并非神话里的全知者,不过是囿于你体内的一渺游魂,如何能清楚一个人的记忆中有什么?小瑾白,你会不会把我想象地过于神通广大了呢?”
“……”
“不过,小瑾白如此依赖我,还真是倍感愉快呢……”
“我没有依赖你。”
“我懂,小瑾白嘴硬也很可爱呢。”
“……”
瑾白决定,还是暂且不理这个越交流越起劲的幽魂。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恶鬼如今怎得越来越奇怪了起来,但还是需要警告自己,绝不能被这恶鬼的表象所蒙蔽。
毕竟,她亲眼见证过,这恶鬼是如何一面说着温柔的话,一面操控着自己的手杀人。她的话语愈是柔和,下手便愈是毒辣,这般恶趣味,也只能说她的的确确是个疯子。
所以,绝不能让她再度占据自己身体的主导权!
恶鬼,绝不可信。
只是,瑾白幼时立下并恪守的信条,如今在种种缘由之下,反而都破戒了。至于能否再将自己所立下的信条维系下去,还得看她自己。
瑾白抬首,见得蓝月破除天边云雾,便得满地银霜。远处群峰矗立,直指星汉,一路且行且看,也望不到尽头。
这是一日当中最深的夜,也是疲倦之人最爱的枕。手中握着温凉的竹笛,耳畔听着早春虫豸的鸣声,瑾白的心中,也因而平复许多。
想起从前,再看今夜,不若是闯入了历经千帆之前的一场梦。
愿此梦,不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