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
瑾白应声答道,只是语气不如从前那般坚定不移,握着竹笛的手,也愈发用力起来。
许是更深露重,方才从云后冒出来的苍蓝冷月,如今也黯淡了几分颜色,落下的如水清晖也不比从前柔和。落在瑾白的脸上的月光,依然带来几许朦朦胧胧的旖旎光景;但另一边的冰冷面具,却藏在鼻翼与鬓发的阴影里。若是瑾白保持原本的姿态,那么,面具就将一直藏在阴影里,无法窥见。
“别纠结这些了,这世道,本就没有回到过去这一选项。不妨我说些更有趣的事,小瑾白会感兴趣也说不定。”
黑锦的话,倏而变得极富有鼓动性,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人听见便不由自主地想要遵从,言之其欲言、行之其欲行。
但她是瑾白,所以这一套,无效。
瑾白收敛了先前有些触动的心绪,现下分毫不为所动,这恶鬼愈是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便愈是不能让她达成目标。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所以,哪怕黑锦只是想同瑾白卖个关子,她也不去应她,任由那恶鬼自娱自乐。
她甚至还把竹笛再度提起,轻轻合上双眸,印上樱唇,一时间,便有轻柔而悠扬的曲调在这夜色中飘荡。曲子似人,这不知其名的曲子,似是揉了世间的所有的温与柔到其中去,也正如她自己那样安静而柔美。
她的青葱,如优雅的白蝶般起落,未施蔻丹的指甲便是那蝶翼,每一次的扑腾,都能落下如蝶粉般华美的乐章。
乐音缥缈,直上天阙,恰补足了这夜间淡了色调的蓝月。笛声婉转中,几许思慕之意萦绕于侧,许是清淡如水,又透着浅浅感伤。哪怕是一曲终了,也似有不绝如缕的袅袅余音,还停留在月光洒落的梢头。
而她体内的恶鬼之魂,似乎也沉醉在了这笛声当中,在她奏响这一曲的时间里,当真是一句话都不曾打搅。
瑾白放下了竹笛,看向了不远处的飞鸟,眼中仿佛映着星星点点的水光,如同冬夜里投射在湖面上的寒星,既空寂,又寥落。
那飞鸟,许是被这夜里响起的笛声而惊走的吧,看来此曲之哀,连鸟儿也不愿多听两声。
“小瑾白的笛子依是吹得这般之好,就连我这般音痴也须得感动呢。”
黑锦咯咯笑了两声,语气暧昧到足以让人面色发红。
实在难以想象,这般每段词句都似乎在述说着痴缠的缱绻心事的魂魄,竟被瑾白与其师父老剑神都视作恶鬼,那么她的恶,到底体现在什么地方呢?
这,暂且还是个谜。
“这曲子,写的是故人西去的伤怀,你大可不必感动。”瑾白辩驳了句。
“不然我怎么说自己是音痴呢。”黑锦毫不在意地接受了她暗戳戳的讥讽,只是觉得这孩子愈发可爱了起来。唔,在这世上也见过了不少人,怎得就没寻见能有比小瑾白更可爱的呢?
瑾白没有再接她的话,而是从树枝上落下,月白的长裙也便柔顺服帖地垂落下来,浅浅搭在绣鞋上。瞧这裙裾的长度,再长几分都要拖在地上,而那锁边的绣花纹路依然洁净如新,足以见得她行路的规矩与妥帖。
她的确是这样的姑娘,认真,而又带着坚韧的温柔。
“还记得在你吹笛子之前,我问过你的话吗?”
黑锦懒洋洋地问了句,飘忽的语气漫不经心,就像是正忙活时的唠的家常那样随意。
“不记得。”
瑾白向来是不愿让她称心如意的。
“无妨,我可以再问一遍,小瑾白可否有兴趣听听一些有趣的事?”
“没有。”
“你会感兴趣的。”
“不会的。”
“如果说,是关于洛魂的呢?”
瑾白刚准备道出口的拒绝之言,兀然卡在了喉口,出不去,咽不下,恰似此刻她的心,乱成了不上不下的模样。
她顿住脚步,看向天边的高悬之月。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过了片刻,才有一道哑着嗓子的声音道: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