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挠了挠头,假装看星星。
乌叶神色还是淡漠的,只是隐隐有着不忍之色。
最后还是竹歌自己笑了笑,说,以前是有过的。不过现在嘛,嗯,没了。
颜霜默然,旋即向竹歌致歉。她方才与洛千裳对视的时候,便自知这句话大抵是踩到了禁区,可话已经问了出来,无法收回了。
竹歌温言,不必如此,已经过去如此之久,便算不得什么伤心事了。
于是,颜霜便了解到了一段不为她所知的往事。
竹歌的确有个喜欢的姑娘,同他两情相悦。那姑娘名唤唐挽梦,是宗门师妹,曾经的奏大抵是没见过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恰是在奏的圣女大典上,在那场表演性质的逐鹿武道会中。第二轮淘汰赛,他们分到了同一组进行擂台混战,几番较量便剩下他们二人对决(详见第二卷第128章)。
“挽梦是也是音修,恰与我一般主箫,武道会上,她与我以箫音作决。我胜了她,但不忍让她太难堪,便在最后卸了攻势,单纯地与她共奏了一曲。”
竹歌说这段话的时候,面上带着追忆之色,如冠玉的面容像是泛着温暖的光。
他当是爱极了唐姑娘的。
颜霜见他神色,心中便已有了评判。可正因如此,心中便更显悲哀——方才几位旧友的表现以及曲弦的自述,已经能知晓这位唐姑娘多半是遭了不测。如果她是另寻新欢,旧友们应当表现地愤慨,而不是这般沉默。
“后来啊,她时常来寻我讨教箫修之法。她说,她行音律之道最为契合的是箫,师门虽也是音修,可当前各位师伯师叔师兄师姐,并未见有同修箫的。若行古籍之法,终究不如言传身教来得更为契合。
“尔后,你自那恶魔 岛归来又出走,一去便杳无音讯。我随四海堂寻你许久,但始终不见踪迹,只好领命回了宗门。
“挽梦因此事慰问我许久,以箫音作伴,一来二去,相见愈见频繁。平淡的日子,也由此逐渐多上了色彩。她向来是是腼腆安静的,同外人说上三两句话也能红了脸,与我相熟之后,却能开怀而笑闲聊上大半日。
“相见本是为了箫。人有琴瑟和鸣,我有双箫合璧,于山巅草野,聆风声而见叶舞,共奏长歌,当真别有一番滋味。
“按世人标准,挽梦的确算不得什么人间罕见的绝色。正巧,我也不如阿染那般俊美,不似玄境那般周正,自不是人间词话里的风流倜傥,正好配她。
“有时候,仿佛有那么几个瞬间,或是残阳斜照,或是星光落洒,抑或萤火幽微,她在我眼中,当真是发着光的。寻常的日子,也能有无数个美好的瞬间定格在心底。我时常想,她怎就生得这般好看,恰是生成了我最中意的模样。
“过了这么些年,其实我们都清楚彼此心意,可谁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她还是唤我师兄,我亦还是唤她师妹,寻常的称呼,于我们所见,却仿佛生了几分不同出来。
“再后来,阿绒,我同你说过的(详见第二卷第85章)。西土纳维亚帝国传言有一古迹,当中有碧血堂需要的物事,我便领父命随碧血堂同往。挽梦的父亲是碧血堂执事,她便央求她父亲带上她,好让她同我一齐随碧血堂去往西土。
“如今想来,若是时光能倒流,我定不会让她前往西土。这一去,便是天人永隔。
“古迹不曾寻见,倒是在路上碰见一种紫黑色的水。那怪水仿佛如同活物,无风自动,扭曲地不似人间之物,贴近些似乎还可听见奇诡的尖啸。其能更是诡异难明,除却泥沙土石,万物皆可腐蚀,留下一种光亮层质。若是落在人身上,可在一瞬间烧灼出焦黑大洞,可化血为其用,在伤口当中间歇性闪烁紫黑流光。那光闪烁愈快,便代表沾染上的人愈接近死亡。
“更诡异的是,这水仿佛同秘典相冲,但凡我等修习了秘典的意图救治,其侵蚀之能便愈发凶猛而难以抵挡,往往是人救不着反倒加速了其侵蚀。
“那一遭碧血堂受伤数十,折损十六,其中……也包括挽梦。她……她死在我怀中,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救治,甚至没有任何可以尝试的手段,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我同英灵殿取得联系,他们对之也不甚了解。回问宗门,亦记载寥寥,翻遍典籍,似乎那紫黑之水与不知何等由来的远古神话中一种名曰‘息壤’的物事有关。但更详细的实际信息,什么也没有。
“折损了这般之多执事,宗门也有长老同我一起查探,可也无所成效。最后,事因种种,只得放弃此事。
“挽梦,葬在了她的故里。她曾说,很喜欢故乡冬日之梅,想来现在,已是常常能见到了吧。
“她走了,可我,还是不能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