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颜霜回到宗门之后,第二次见司无琰。
自那天在殷乾峰见过师父之后,颜霜与师父之间有些生疏地相互问候了两句,便是良久的沉默。
颜霜也不知师父是如何想的,对她不满?失望?还是厌她曾经不听她的话硬要再闯恶魔 岛,从此一去两隔二百余年?
她不清楚,她怕师父如今真的厌她,也并未多说什么。对她而言,司无琰不仅仅是传道受业的师父,更是养育呵护她成长的阿娘。既然自己的亲生父母肯生不肯养,自己又何必在意他们是谁身在何处?她只消知晓师父真的爱自己,那边足够了。
可是,现在的她,不确定这份爱还剩下多少。
所以,她胆怯了,她逃避了,她选择了告退。然后,再强装镇定,与几位尚在宗门的旧识觥筹交错。
再往后一个多月的时光,她们不曾再见过。
但是,如今师父来了,她还是来了,带着自己最熟悉的暖意与气息,如春日的和风细雨,破开了立冬的苦寒与冰冷,张开双臂,如从前一般拥自己入怀。
这怀抱,温暖如初,暖意沁心。
“哭什么,师父在呢。”
司无琰抱着她,抱着这体温凉的让人心疼的姑娘,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下一刻,她手一挥,便有一件狐裘大衣裹在了怀中姑娘的身上。这大衣大抵也被她妥帖熨烫过,哪怕是现在在寒风中取出,也是带着几许暖彻人心的温意。
不说则已,一说她便哭得更厉害了些。
这一刻的颜霜,再也没有了那孤高冷淡的气质,她便真的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躲在娘亲怀中撒娇的孩子。
似是过了许久之后。
颜霜红着眼,亦是红着脸,放开了一直抓着师父衣襟的手。可见的,师父那身柔软顺挺的白金色衣裙,如今也处处起了褶皱,胸前还可见被她眼泪濡湿的痕迹。
然而,师父对此不雅场景无甚在意,她依然是那温柔地能让人陷进去的眼神,看着自己。一瞬间,颜霜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她知晓师父依然如从前那样爱自己,那已是最大的幸事。
“抱歉,师父,我失态了。”
此时的颜霜,宛如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又或者说,只有在师父面前,她才会是个孩子。
“哭的这般难看,便别说是我弟子了。”
司无琰伸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指腹的温暖传去颜霜脸上之时,便也熨烫了一颗于寒风中萧索的心。
“弟子永远都是师父的弟子。”
颜霜微微抬首,略带角度地仰视着司无琰,眉宇间透露的坚定,的确是不容置疑的。
“那为何躲着不肯见我?”
她拨开了挡在颜霜额前的鬓发,像是随意地说了一句,并不在意这句话的回答。相较而言,似乎把徒儿的仪容整理成那谪仙模样,才是当前最为重要之事。
颜霜哑然,随后在师父泛着温意的眼波当中,才犹豫着说道:“弟子并非躲着师父,只怕师父不认我这不肖弟子。”
“你又不曾欺师灭祖,我为何不认?”
“可弟子曾蓄意杀了圣临门人。”
“不忠之人,死不足惜。”
“弟子背离宗门,一去不复返。”
“江湖之大,历练久些又何妨?”
“弟子恣意妄为,害得师父落囚。”
“此事因不在你,宗门有长老被妙法宗谋害后易容顶替,这才引起松桥镇四海阁之变而无援,我获罪也因他而起。何况,还有几个老不死的本就对我不满,与他们决裂,不过是宗门发展的阵痛而已。”
“师父不必替弟子辩解,弟子之过,皆在心中。”
“你既认错,不去往生堂领罚,躲着我作甚?”
“弟子只对师父一人称弟子,但弟子早已并非……”
“你是。”
“……”
“本宫才是这圣临之主,本宫不曾说逐你离宗,谁人敢说奏已叛出宗门?”
“师父之恩,弟子没齿难忘。只是这宗门,弟子实在无颜留下。”
“宗门今非昔比,六堂皆为我的直系部下。”
这话说的看似有些莫名其妙,但颜霜自然是清楚师父的意思。师父提出六堂皆为她的部下,是指虽然身为宗主的权能被六堂分了去,但六堂也同样是师父的掌中物,左手倒右手,宗门依然在师父的掌控之下。所以,她若是回返宗门,无人敢置喙。
“那青烨呢?”
“……”
“师父,现下青烨才是宗门圣女,我这一前任圣女回返,置青烨于何地?不论我以何种身份回返,这对青烨而言,公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