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魂的气息,一瞬间便萎靡了下去,如那山麓上的野花,不复春日的顽强,到了时候,也便自己会凋落的。
奏的手中兀然攥紧,瑶琴的第一根弦,断了。
刹那间,随着骤然炸响的琴音,像是由高穹之上落下无穷的压迫之能,在紫色气流的游走中泛着不可抵挡的毁灭性气息。那仿佛是来自君王的旨意,来自上苍的垂音,君临之下,万朝皆拜!
这一刻,莫谈外围的领域长生者,便就是那三位圣域,在这君临之声当中也不得不俯首,垂落于地,如同入泥,把那坚实的土地也给生生压下去几寸之深。
奏眼中赤色的侵蚀,更深了几分。
洛魂如同破烂的布条,从三把武器中脱离之后便悠悠飘落,像是没有重量那样,或者说是扎破了的气球。总之,在奏眼里,他是过了许久才落地的,而她,却也动弹不得。
回首,还是师父,但那总是沉静的脸,如今也带着愠怒。
“宗主!”
一众碧血堂执事在这君临般的压迫中脱离之后,当即行礼,以表对这位宗主的敬意。
司无琰身着黑金衣裙,模样依然是尊崇华贵,繁复的步摇,错落的针簪,衬得那脸更如天仙般貌美。
可惜这位陆上游仙,此刻的心境却不太美妙。她带着怒容盯着奏的双瞳,碎月琉璃似的眼中也能瞧见嗔怒之意,盛大无边的气息将她那太古洪荒的紫色光流尽数包裹,再一寸一寸地压回她体内。
她该是有这般能力的。
原因?
因为她是司无琰。
“如此解放秘典,你是不知道死字是如何写的吧?”司无琰似乎的确是气急了,向来溺爱奏的她,向来纵容奏的她,竟会在她脸上留下了五指的印记。也或许,她大约的确是怕了,怕奏的眼瞳完全向着赤红转变。
“他若死了,我陪着便是。”奏梗着脖颈,执拗地看着她,已经消退下去的赤瞳,如今赤色愈发明显,从曾经的墨中点绛变为了如今的玄墨飘起红烟。如此看来,她这一次使用秘典所造成的侵蚀,的确是难以估量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司无琰挑起了眉,冷声厉道。
“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是,师父,人总该会有什么心水的东西吧?恰好,洛魂于我而言便是,我心悦他,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奏毫不示弱地应答。
但,这样的强硬,只是暂时的。很快她就发现,洛魂气息的消失,似乎远比她想象的要快。
她顿时慌了神,赶忙转身去到了洛魂的身畔,抱起他无力的上身,去察看他的伤势。可惜,目前的伤势是客观存在的,并不会因为她多看一眼或者少看一眼便发生变化,要改变当前状况需要以实践改造。她不具备这种能力,但她觉得,师父是具备的。
“师父,救他,我便跟你回去。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安心当圣女。”奏盯着司无琰的眼瞳,神色极其肃穆而认真。
她抱起洛魂看这一眼就知道,自己救不了他,这般严重的贯穿伤,与之前的伤势累积,也不是自己那些逸品或伤药能治愈的。而且,若是不尽快救治,别说后遗症如何,就怕是没有以后了。
——洛魂正在步入死亡。
其实曾经洛魂也算死过一次,只不过圣临老宗主、老剑神大弟子蚩黎恰好路过,这才以无上伟力把他从地府勾画而走。这一次,洛魂受伤并未如同上次那般奇诡,生命流逝地也不如那一次迅速,但奏还是能清晰地感知到,洛魂正在陷入死亡。
所以,她迅速做了决定,彻底放弃年少仗剑走天涯的梦,回归宗门,成为这当世第一宗门的门面担当,以及宗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她固然不喜,但此下,也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与师父谈条件。
——谈感情的话,只会让身为宗主的师父更加为难。
可是,奏心里乱糟糟的,忽略了另外一件事。
场中的外人。
碧血堂执事属于宗门,但不属于宗主个人,他们效忠于宗门,宗主只是宗门的代言人,却不是唯一的指令者。在特殊情况下,会出现更高级别的人,比如说,长老团。
还是太年轻了啊!
司无琰暗叹了一句,教她的传音属于是白教了,表面却依然不动声色,带着怒容斥道:“奏儿,你现在有何资格与我谈条件?你管那小子作甚,速速从我归去。”
“我不,师父你不救他,我便不走。”奏也犟了起来,眼中水雾弥漫,如浸水色。
洛魂已经昏迷了过去,血涌如柱,再不救治,怕是真的要来不及了。
“师父!”
奏又唤了一声,声中,是无尽的委屈与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