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的是无情剑道,太上忘情,无谓外物。这份喜欢,我尚且承受不起。”
洛魂平淡如旧的嗓音,在奏的心中犁出了一道深深的划痕,如椎心泣血。哪怕是拿着断情剑往上戳几个窟窿,也似乎比不上这一句简单言辞的伤害之大。
“故而,还望圣女殿下收起这份无谓的情愫。”
所谓无情剑道,无情的究竟是剑,还是人,已经分不清楚了。
但洛魂的冷血与无情,倒已经展露地淋漓尽致。
“于你于我,不啻为两全之策。”
奏忽然笑了声,风起云涌,白裳翻飞如画,她的笑也便染上了凄美的色彩。
“何谓两全?你满意了,可我呢?”
“……”
“你扪心自问,可敢与我言明,你心中对我便是一分感情都没有?”
“有。但殿下想要的,没有。”
“那你活得可真是太利落了,干干净净孑然一身,便是一分也不曾考虑身边之人么?”
“……”
“便就依你所言,不曾动心,那当初你第一眼见我,是如何想的?”
“……”
“若你心无悸动,当初又何必应我?”
“……”
奏看着什么也不说的洛魂,依然笑着,被风吹散的鬓发凌乱地服帖在脸上,分肖的垂鬟髻在风中舞动,恰似环佩的晃荡,传出似有似无的叩响。
方才难得一连说了好几句话的洛魂,似乎把该说的都一股脑说尽了,现而便是一言不发,但依然还能和奏保持对视,深邃的眼底,是见不到底的黑。
奏突然又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没弄懂过他。自己以为的了解,大多浮于表面,其实是他想让自己知道的部分吧。在更深的层次,他究竟在想什么,自己似乎根本想不到。
他是真的,从未动过心么?
沉默之中,唯有风声呼啸。
下一刻,剑的清鸣,成了此地唯一的声响。
奏仿佛已经好转了过来,持着月华,与洛魂比斗了起来。而洛魂显然无心于此,三两下便被她逼退,丝毫没有面对敌人的一往无前之势。
奏也不顾他,转而自己舞起了剑。
天暗下来,月色明亮,一地星碎的月光,恰似曾几何时遥远的期许。
剑破长空,唤起乌金颂歌;星汉千里,坠满天涯滨角。抹剑如云,挽剑似月,惑星如樱落,是谓云归月。
这一式,是那年关之前,二人于雪地上开始的一次修习,是这一式剑法的起点,也是今夜的起点。
步踏虚宇,剑寒霜冷人如曜;铁骨铭心,飞雪如银蛇乱舞。剑意未尽,天地已冻三尺之深,是谓霜寒雪。
这一式,是惊蛰前后,二人于碧海泛舟,对弈剑之道义,共同谱写,以作对料峭春寒将尽的纪念。
剑未低垂,舞未至尽,细雨鬓丝扣剑羽,雪落无痕奏重逢。大雨滂沱,不见云边,匆匆一别见初晴,是谓雨画霁。
这一式,是四海阁惊变之后,洛魂与领域修者于雨中对弈所得。雨后初晴,霁色明朗,那日相见,又何尝不是光风霁月?
草色既去,寒日将临。女子舞剑,犹如流云之遥,又如山川之迹,山雾独步,也便遥见雾凇沆砀,是谓雾凌凇。
这一式,是再相见过后的第一个年关,是奏在洛魂面前第一次着白衣,也象征着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萌芽、然后狂野生长。
焰火已逝,剑气未凉,雷震如九天玉阙,万径不见人踪。取剑而起,摘星采月,倾山覆峦,是谓山倾峦。
这一式,是与赤狐一战过后,洛魂与奏进一步的联手对敌,原来曾经高不可攀的领域,也不过如此。
独步远海,此剑凛凛。舞鸢一折,踏云如登天;剑光照人,斩雪似傲霜,一念一舞,直染妍华月露,同潮而舞,是谓海共潮。
这一式,是与碧血堂对峙之后,同长川共赴远海之后而作。或许是终点,也或许不是,谁能知道呢?也便唯有海潮依然不知息止,不浪费分毫时间,不知倦怠地潮起潮落。
云归月;
霜寒雪;
雨画霁;
雾凌凇;
山倾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