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倒真如此坦诚,这等毁形象之事,也能公之于众。”青烨依是咯咯笑着,笑声比那踝骨上的金铃更清脆悦耳。
“你不算‘众’。”竹歌道。
青烨却是敛起了笑意,上下扫视了他一眼,目光之中满是审视。“竹大堂主,与你的旧识会面过后,怎的还撩拨起奴家了?莫不是春情复萌,欲许奴家十里红妆?”她轻飘飘地问道,语气玩味而戏谑。
但这一次,竹歌却不再如先前那样淡看青烨的调侃,他骤然抬首直视青烨,眼底已是阴沉沉的一片。
“青烨!”
竹歌把字咬得很重,彰显他此刻汹涌澎湃的内心,眼里的复杂仿佛混了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浑身散发着危险而令人心悸的气势。
“哦?”青烨挑了挑眉,就这么看着他,未多一言。
倒是竹歌很快缓了下来,眼神归于平静,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抱歉,青烨,我失态了。”
“倒也是我这玩笑不合时宜了。”青烨坦然说道,态度上难得软了一回。
竹歌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奏她为何换了模样?”
气氛默然片刻之后,青烨再度问道,不过这一次话题终于又回到了正轨上。
“未曾询问。”竹歌答道。
青烨失笑道:“那可还真是任性的答案。”
“她和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竹歌摇头,“她做人做事的缘由,于你我并不重要,她没有说,我便没有问。”
“那她与那女子的关系呢?”青烨仍是轻笑。
“我并不认为奏愿意让我说出此事。”竹歌道。
“可当你这么说的时候,我已经能猜到几分了。”青烨的手肘支在窗台,托着脑袋,偏过头来看着竹歌,表情微妙得很,“那女子必然与洛魂有着不浅的联系,而能让奏如此悉心对待的,除了洛魂本人,还能有谁?而若是在羽翼未丰之前暴露洛魂的身份,那麻烦可就多了。”
“或许吧。”竹歌不置可否。
“竹歌,而今你我都是宗门中人,这样的消息理应是该坦诚的,隐瞒可不是什么好事。”青烨微微眯起了眼瞳,眼底的那抹暗红隐隐有着发亮的趋势,泛着危险而妖冶的气息。
“青烨,这与你我并没有多大关系,何必再去管她奏如何呢?”竹歌叹了口气,道。
“你这般说,我便愈发肯定我那猜想。”青烨悠然道,“这当然有关系,宗门那几年也有不少人折在洛魂手里,甚至也有折在奏手里的。往大了说,这是叛宗;往小了说,这也是足以送入往生堂的事迹。不知我说的可对,竹大堂主?”
“若要论惩处,她也曾是圣女,独立于六堂之外,理应由宗主定夺。没有宗主之命,往生堂可敢判处圣女?”竹歌反问道。
“竹歌啊竹歌,你怎的又如此天真了起来。”青烨那艳丽妖媚的脸上浮现了几许嘲弄之色,“若真的宗主之命最高,她当初焉能重创于碧血堂与赤练堂之手?”
竹歌的眼瞳缩了缩,好像……的确如此。
修行至深,修者多是长生,几百上千的岁寿实乃稀松平常。但一个宗门要有活力,就必然要有新鲜血液,需要新旧交替,老人必不能在各职位上待的太久。等他们卸任,愿意留守宗门潜修的,成了供奉长老;欲图离去云游四方的,一去便渺无踪迹。如碧血堂上一任堂主,就是后者。
而这些长老,这些长老组成的整个庞大的团体,既是整个宗门的至高战力、最后防线,也是整个宗门的——太上皇。
对于洛魂的追杀,便是其中一些老顽固看不得洛魂那小子带走了圣女,于是,碧血与赤练二堂的主要任务就成了追杀洛魂。
“很多事,不是你我能做主的,竹歌。”青烨望着窗外月明,悠悠道,“我不会背叛宗主、不会背叛宗门。我所做的,只是希望这宗门越来越好罢了。奏对宗门而言,的确已经是过去式了,今夜与奏的论话,你我不言,谁也不会知道。”
“嗯,我知道。”
“所以啊,竹歌,你得相信我——并且只能相信我。”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