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之变化,往往就是如此,一个小小的扰动,便引致瞬息万变,前路幽幽,世事难料。
颜霜的房间里,似有一声幽幽的叹息,在并不大的空间里回转,飘荡,最后落寞于满地的尘埃。
今儿的雨,下了一整日。
苏璃盘坐修行了一日,却是怎么都难以进入状态。纵然她心底一直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无端臆测,在霜儿未与她解释清楚这一切之前一切都是未可知的。但她心里就是忍不住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还有什么更容易解释得通的可能吗?
苏璃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来。
她的心里,似乎空落落的缺了一块儿。
霜儿于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儿呢?
是那初见的惊艳与心动?是那对弈时的蹁跹与惊鸿?是那相伴时的耐心与温柔?是那黑幕惊变后的坚守与执着?是那明月夜林间的私语与心绪?那是一直相伴至今的人啊!
曾几何时,在苏璃心里,霜儿她的清冷,她的温柔,她的娴静,她的安和如岁月静好,她教导时的耐性,她轻斥时的薄嗔,她夜读时的思索,她执剑时的坚毅执著,她抚琴时的优雅从容,她与自己话语间的柔声细语,她的一切的一切,都宛如让人上瘾的魔药,一饮而下,便是一生。可如今一朝梦碎,曾经心里的那些暖意融融的事情,就真的可以作了云烟散了么?
苏璃的心很乱,很乱。
可如果,这些都是假的呢?自己其实是活在一个被编织出来的梦里呢?
书上有记载,有一种威胁性不高的蛛形灵妖,名唤“织梦者”,主要以昆虫为食。它的蛛丝有毒,人意外单纯触碰的话,因为有表皮的保护不会产生什么效果。但若是被被触碰了伤口致使蛛丝上的毒素侵入体内,少量的话人会被局部麻醉,产生晕眩感,大量饮水后休息一段时间便可。但若是过量,那么人会在短时间内昏厥,陷入一场美妙的幻梦,若救治不及时便会死在这场幻梦里。
苏璃现在觉得,霜儿就是那“织梦者”,自己便是蛛网上一只受缚的小虫子,一步一步,陷入了织梦者的梦境陷阱,还沾沾自喜,沉浸其中不愿醒来。
可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那根本上已经算是死人的洛魂?
苏璃倍感荒诞,却又不得不承认,现实有时候就是这般,离谱的不讲道理。小说才需要逻辑串联故事,现实不需要,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也由不得你去分辨其间的种种因果。
霜儿她……到底是不是奏?
苏璃疲倦地趴在桌上,闭上了眼。安静的舱房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声,只不过,似乎不如先前的坚实有力。
须臾,便是沉沉睡去。
苏璃所不知道的,是颜霜已经站在门外有一段时间了。她手里端着一个食盒,在这细雨霏霏的阴凉天也依然保持着温度。她避着那门上的小窗,平静的眼里让人总觉得藏着什么更深的东西。
她独处的时候似乎一直如此,清冷孤高,淡漠疏离,独独面对苏璃时,才展现了满腔的似水温柔。这份殊荣,确乎苏璃独有。
她轻轻叹了口气,推开舱门进入,顺手闭门后,把依然温热的食盒置于桌上。然后,落座在了苏璃身侧。她向苏璃探出了手,却又顿在了半空,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才轻轻落在了苏璃脑袋上。
苏璃依然安稳睡着,身子有规律地起伏,在这极为安静的氛围下还能听得浅浅的呼吸声。
颜霜抚了抚苏璃的脑袋,那柔软的发手感奇佳,饶是以她这般性子也忍不住多模了摸。
“再过几日,便好了。”颜霜轻轻说道,声音微不可察。
“待到那时,再同你好好论论你我。”
温柔的声音,缱绻地如恋人间的耳鬓软语,听得让人心中发痒。可惜,在场唯一一个有资格听见这声音的,却在安静酣睡。
“睡吧,睡醒了,便好些了……”
颜霜捏了捏她娇嫩的手心,端详着她的面容,又替她理了理额前的鬓发,这才起身,飘然离去,仿若从未来过。
只余一食盒,依然温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