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说了,有些人现在不去见可能永远也不会再见了,而有些事现在不问以后再想问怕是难了。这个道理楚彬银不会不懂,可是——
她不能问。
至少,在楚旭和楚业矢面前她不能问。再者,现在也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下对楚彬银而言,最重要的还是确认楚诺的安危。
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既然古飞琴不好开口,那么她就自己去查。
“抱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楚彬银歉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从抢救室里缓缓推出的移动病床上。
这抢救室的门打开的真是太是时候了,看着随着门打开围上去的众人,古飞琴如释重负得松了口气。
她是真的不该说出那句话的,越是隐瞒就越会在意,可是话已出口又怎能收回?都怪自己这张笨嘴不会拐弯。
其实,设身处地得想一想,古飞琴完全能体会得到楚彬银当时的心情。尤其是在看到那双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双眼和听到那歉意声中难以察觉的失落的那一刻,古飞琴忽然之间好想告诉她那个答案,想去点燃那团即将消逝的火焰。
事实是,那个答案一直卡在她的喉咙之间,她想说却说不出来。也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楚彬银,她的心竟有种说不上来的疼。而那句抱歉她受之有愧,真正应该道歉的人是她才对。
虽然说该来的总会来的,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是,时间久了这问题便会生根发芽,到时候就算知道问题的答案也怕是会变质了。何况她们俩的爱情路已经很难了,如果中间还有猜疑怕是会雪上加霜了。
说真的,保守秘密什么的并不是她古飞琴的强项,要不然她方才也不会脱口而出。只不过,不管她有没有答应保密,她都没打算透露楚诺在住院期间发生的事情的。说到底她们的立场不同,而且最主的是楚诺和那个人的关系实际上她们也不是很清楚,所以说了很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误解。
眼下的情形,真的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古飞琴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未说完的话竟让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是绝对会注意一点的。
毕竟换作是她,心里也不会好受。
因为在意所以想知道,而若非放心上又岂会在意?从楚彬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中古飞琴都能十分清晰得看出她对楚诺是相当的紧张,而她的这份紧张当时也让她异常的紧张。
说实话,在楚彬银神情激动步步追问的时候,古飞琴真的非常担心楚业矢会不会发现什么,好在楚彬银背对着楚业矢,也好在抢救室的门及时打开打断了楚彬银似是想继续询问的话。这样她对楚诺非同寻常的情感就不会因为她的‘不小心’而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事实证明,古飞琴的担忧是多余的。因为楚业矢根本就没有把楚彬银的反应放在心上,就算当时楚彬银把想问的问出口了,他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妥。相反,没人问反而会令他觉得奇怪。况且,那些问题的答案他们都想知道,不管谁来问,其性质在楚业矢的眼里是一样的,只不过刚好问话的那个人是楚彬银罢了。
“张主任,我女儿她怎么样了?”抢救室的门一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缓缓推出的移动病床和随行医护人员的身上,在看到病床上露出的那张似睡非睡的脸庞后一行人原本悬着的心暂时性得放了下来,而医生说的话让他们稍稍放下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她的情况不是很好,除了体温高以外还有个别指标不在正常范围。另外她手上的伤口还是蛮深的,虽然已经做了清创缝合处理,但是预后会怎么样目前很难说,需要密切留意。”鉴于白络霜和楚彬银都是医生,被唤作张主任的主治医出来后只是大致说明了下情况。
虽说楚诺的情况不容乐观,但是也没有严重到需要进重症监护室的地步,不过出于预防的角度考虑,住院方面白络霜是让人给楚诺安排了单人病房。至于医疗费用方面他们倒不用担心,因为楚诺治疗产生的费用,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都是算在许威宁头上的。就算他真的是个精神病,就算他是在发病的时候伤的人,不用承担刑事责任也总得承担民事责任吧。
只不过,他伤人的时候精神很正常,而他本人也否认自己是精神病。
“她,伤在哪。”
将人送到病房的这一路一行人都很安静,直到医护人员做好所有工作离开后,楚彬银才缓缓开口打破了这安静得过于压抑的氛围。只是比起这压抑的氛围,她那清冷的声音更让人觉得喘不过来气。此时此刻的她背对着他们坐在楚诺病床边上的陪护椅上,没有人能看得到她的神情。
一句简短的问话一时之间把尚未回过神来的众人问得有些发懵,甚至觉得有些奇怪:楚诺的伤不就在手心吗?很显然,楚彬银询问的对象是本来打算离开的古飞琴。而且,很明显,楚彬银问的是楚诺上一次的伤在哪。这一点,古飞琴自然是知晓的。
“她的伤,在双臂。”
在说之前古飞琴不是没有犹豫过,楚诺之前的伤有多深、流了多少血和缝了多少针她和古含梦是这里面最清楚的,那可是致命伤啊!每每回想起楚诺面无血色得浸泡在墓碑前的血水里和在医院抢救的画面,古飞琴就觉得透不过气来。
转瞬之间古飞琴有些后悔说出这句话,因为她一个局外人已是如此,更何况是当事人的家属?她实在难以想象当他们看到楚诺手上伤疤时的心情,或许她真的应该早点离开的,气氛也许就不会变得如此沉闷。
简短的六个字再结合录音笔的内容以及古飞琴的叙述和古含梦在酒店被许威宁划伤时候的情景他们已经不难想象楚诺当时的伤势有多么严重了。
似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楚彬银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不安伸手小心翼翼地挽起了楚诺的衣袖,从手腕到手肘一直到完整得露出那道狰狞无比、长达二十公分左右、形似蜈蚣的刀疤,楚彬银的双手一直在控制不住的颤抖,而站在她身后的白络霜更是惊得捂住了嘴巴踉跄得倒退了一步,一行热泪也随之淌下。
“她的伤已经好很多了。”看到母女二人的反应和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的楚旭以及一次次握紧拐杖、眼中满是心疼的楚业矢,古飞琴不由宽慰了一句。
虽说是宽慰,但事实的确是楚诺手臂上的伤和之前比起来真的是好太多了。这也是多亏了那人精心的照料和特意寻来能加速修复伤口的药膏,她手臂上的伤口才能那么早愈合并且退痂,当时那比蜈蚣更丑的模样已然不复存在。可她楚彬银是学医的,而且她还是一名外科医生,她甚至可以在脑海中还原这伤口原本的模样。
纵使楚彬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纵使她在医院见过了不计其数的外伤,可她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上看到这种奇丑无比、狰狞万分的刀疤时,她心如刀绞。
伤在她身,痛在她心。
这伤口得有多深、得有多痛才会留下如此骇人的伤疤?楚彬银不用想也知道,单凭这一刀就足以致命,何况是两刀?与其说这是刀疤不如说这是烙印,而且还可能是两道永远都不会消失的烙印。
站在医生的角度来讲,楚诺手臂上的伤短时间内恢复成这样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楚彬银也非常清楚有这样的结果一定离不开有些人的悉心照料。
讲道理,对于那个人救了楚诺并体贴入微得照顾她,他们楚家理应好好感谢人家。可是,如果当时古飞琴她们第一时间通知他们的话,哪里还轮得到他照顾楚诺,哪里还会有楚诺醒来不让她们通知这一说法?
很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的事。如果有如果的话,楚彬银多么想此时此刻躺在这里和受伤的人是她而不是她。
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只手包着绷带另一只手挂着吊瓶、气色看起来比入院前好多了的楚诺,楚彬银的内心充满了自责、懊悔和心疼,被刀划伤一定特别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