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人吓着了,一手抓住秦沐的手,“老六,这是哪个皇子要陷害洛家?可洛老太爷致仕多年,洛二老爷一直外任……等等,怀远侯府应该是拥护三皇子的吧?”
涉及到立储君的事,李老夫人自然惶恐,可秦沐没料到她反应会这么大,估计是因为与裕兴太子有关,所以才这般害怕。
于是秦沐拍拍母亲的手背安慰,“我早上进城遇上了三皇子,他叫我进车里聊了几句,皇上多疑不定,我看他也有所顾忌,不会出什么事的。”
李老夫人眉头仍紧锁,“只盼着赶紧定下来,没那么多事。那些金条是怎么回事,洛二老爷可处置好了?”
秦沐说:“说是处置好了。”
依老六的性子,不应该去管洛家的事的,之前给洛老太爷和洛三小姐治病可以说是碰巧了,但这次怎会冒风险掺和进裕兴太子和皇子争储的事去,李老夫人心里疑惑着,看着他道:“老六,这事你是不是轻率了些?”
秦沐急着回府,原本想着与母亲说说看金陵李家那边是否有与洛清棠般配的儿郎,可眼下听母亲这话,他便犹豫了。
母亲必定不解他为何对洛清棠的亲事上心。若将廖绍伟的不当言行告诉母亲,虽说母亲不会因此轻视了洛清棠,只会不齿于廖绍伟,但他总觉得将此事说出来,亵渎了洛清棠。
他一犹豫,便想到李家那边子孙婚嫁极为看重家世名声,即便母亲给洛清棠保媒,李家也会打听洛清棠的品性,只怕听到她与廖绍伟的纠葛,会起些波澜。
想到此处,秦沐心中着恼,面色不由微微一冷,暗想廖绍伟也许并非喝醉了酒乱说话,说不准是故意坏洛清棠的名声。
李老夫人见他脸色忽变,忙问道:“怎么了?”
秦沐敛起脸色,摇头道:“二哥既帮了洛大人调任回京,如若他出了事,我们家也许会被牵连,那不如帮人帮到底吧。”
李老夫人听了,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你得小心些。那日几个皇子来送的寿礼颇为贵重,我总有些不安。”
秦沐淡道:“既是皇上发话叫他们来,他们自是不敢怠慢,您就放心收下吧。”
李老夫人看着他道:“只怕是在试探我们秦家。”
秦沐淡淡一笑,“他如此多疑,又何止仅试探我们秦家,我们见招拆招就是了。”
李老夫人见他如此淡定,深深看他一眼,不由想起三老太爷曾说过,秦家能拿得起狮头剑的,只有老六。
但她当年听到这话,心口却是一痛,即使多年过去了,如今回想心口仍是不舒爽。老六是她和夫君老来得子,原想着前头几个哥哥已有健树,为门楣增辉,这个幺儿便无需传承家族兴隆的重任,只需品行无瑕,当个无忧无虑的少爷即可。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家族惨遭巨变,老六不得不担起家业。
少年解元,少年榜眼,年纪轻轻就位居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官员,外头谁都夸她教子有方,有福气,哪知她这些年日日提心吊胆,夜里难安歇,就怕当今哪日看秦家不顺眼,又起一番腥风血雨。
秦沐见母亲眸中忽闪过一丝忧虑之色,抓着他的手紧了几分,便看了一眼那只已略显枯瘦的手。
他自是知道母亲心中为何担忧,于是轻声道:“母亲无需多虑。”
秦家纯臣,他自是不会帮哪个皇子争储,可若是皇家要将秦家拖进这滩浑水里,他又怎会坐以待毙。
秦沐虽不多言,但李老夫人也知他成算在心,便也不让他为她担忧,点了点头。
秦沐走后,李老夫人又露出忧虑之色,与常妈妈说道:“虽已过了二十年,但当年的事历历在目,老六叫我别多虑,那是当时他还小,不知有多骇人。”
说着,李老夫人眼眸便湿润了,声音也哽了起来,“老大,还有老大媳妇……”
常妈妈一惊,赶紧说道:“您也说了,都二十年了,如今六爷已经能独当一面,他叫您安心,您便安心吧,当年的事始料未及,如今六爷应当是有了准备。”
说着,常妈妈端起茶盏递给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然后叹息一声,看着绿褐鲜润的茶水发怔。
半晌,她幽幽道:“你说老六不愿成亲,是不是打算等新皇登极?”
这几年当今的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储君未立,朝堂或有动荡,老六一心一意为家族谋算,无心娶妻,这也是有可能的。
常妈妈听了一怔,沉吟道:“倒也有这个可能。”
李老夫人眸中闪过一抹戾气,心中暗想赵峻煊也活够了。
常妈妈服侍李老夫人多年,自是知她甚深,一见她神色,便知她何心思,于是说道:“要不您先替六爷物色吧。”
这话的意思是当今应该也活不了多久了,李老夫人抬眸看她一眼,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可放下茶盏后,她又叹道:“就怕我挑的他不满意。”
老六这孩子向来有主见,有些时候还狂妄及离经叛道,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嘴上不驳,可心里未必认同。
常妈妈安慰道:“您挑的自是好的,六爷怎会不满意。”
李老夫人笑着摇头,然后说:“去叫厨房做几道老六喜欢吃的菜送去,免得他又不记得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