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吹胡子瞪眼看着她道:“老夫自然知道你去的不是一般药铺,老夫只是想问你,既然一般药铺弄不来,那你方才是从哪里取得?那大药行距离我这医馆可不远,便是你骑马快行,也要一番功夫。”
流筝掀了掀眸,不再搭理他。
那大夫左右想了又想,狐疑道:“老夫也没听说过,这附近有哪些药铺还有这些药材啊……”
恰在此时,榻上的人重重咳了声:“大夫……能麻烦您给我倒杯茶吗?”
大夫闻言下意识点头,脑中还在思索着这位姑娘是从哪弄来的这些药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大夫,压根用不着做这些事。
那人走后,流筝眼神放到榻上的男人身上:“你是故意支开他?”
谢公子眼底染上一丝笑意:“流筝姑娘不是不想再与他说话了吗?”
流筝睨着他,心想这人倒是会揣测心思。
“我看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挺清醒,待会小厮便能把药熬好,你喝下药后,应当就无事了。既如此,我便先离开了。”
“流筝姑娘!”
流筝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闷哼声,回头便见他强撑着从榻上起身,却又克制不住重重咳了几声。
流筝脚步定在原地,凝视他:“你还有话要跟我说吗?”
谢公子强忍着痛苦抬眼:“在下……只是想感谢流筝姑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说完了吗?”
眼见面前的姑娘一副“说完了我便要走了”的表情,谢公子忙又道:“姑娘,对不起……我不该轻薄姑娘,欺骗姑娘,还请姑娘回去,替我跟那位阿芊姑娘道一声歉,若日后有缘再相见,姑娘可向我讨要补偿,我会竭尽全力帮姑娘。”
流筝面无表情道:“这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实在不必再提醒她,她上当受骗过一次。
“报答就免了,你也帮不了我什么,我们以后应当也不会再相见了。”
谢公子垂眸,也想到这一层,忽而抬眸,深邃的眼瞳透着些清亮:“流筝姑娘若是方便,可否再多留几日?我想报答姑娘救命之恩,也算是为我之过赎罪。”
流筝看着他:“公子将初见我那日的事情牢牢守在心里,于我而言,就是最好的报偿了。”
谢公子摇了摇头:“姑娘放心,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答应过姑娘,便不会食言。只是还请姑娘能给我一个答谢的机会。”
谢公子看着她,缓缓道:“姑娘受我欺瞒,难道就甘心这样离去?不觉得太便宜我了吗?”
“……”
流筝抬眼,缓缓看向他。
她自个都没提这事,他倒好,当着她面便将此事挑明了。
流筝盯着他慢慢道:“原来你还清楚,自己亏欠于我。”
谢公子面上一派坦然,好似丝毫未觉她话中风雨欲来的寒意,脸上看不出一丝自我谴责的懊悔。
“那姑娘,愿意给在下一个补偿的机会吗?”
他见流筝站着不动,又开口道:“并且,姑娘一开始与我的约定,是待我伤彻底好了之后才能离开,现下姑娘还未看着我好起,怎能离开呢?”
流筝抬眼看他,目光泛冷:“那是你欺骗我,让我以为阿芊服了你的毒。”
谢公子眨了眨眼,于是道:“那姑娘又怎知道,我并未给阿芊姑娘下毒这句话,不是欺骗你呢?”
“……”
回应他的,是一把锋利尖锐,泛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他颈侧。
流筝冷着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敢杀你?”
谢公子眼也未眨:“因为我知晓,流筝姑娘是个好人。”
流筝轻轻嗤笑一声:“你初见我便知道我杀过人,在发现你之后,我甚至还想着要了结你,断我的后路,我这样刀尖舔血之人,你居然敢认为我是个好人?”
“我该说你单纯,还是愚蠢?”
谢公子仰头认真看着她,仿佛丝毫未察觉到脖颈间的利刃只需稍稍一动便会将他的喉咙割断:“但姑娘知晓锦衣卫找的人是我,还是帮我隐瞒下,并且见我受伤后,立刻找人替我医治。”
流筝看着他,重复道:“那是因为我以为阿芊被你下了毒。”
谢公子闻言忽的笑了,他容颜苍白似雪,但眉眼温润如春:“即便流筝姑娘说得都对,我于姑娘来说是个陌生人,流筝姑娘觉得我不了解你很正常,但是阿芊姑娘于流筝姑娘来说不算陌生人,她却说过,姑娘是个好人。”
流筝一愣,想到郭少爷死亡那日,锦衣卫到处搜查,所有人都知晓她是最后见过郭少爷的人,望她皆退避三尺,唯有阿芊一双担忧的目光望向她:“我知晓姑娘是个好人。”
……什么好人。
流筝笑了声:“那是因为,你们都很天真。”